送走几人后,他坐在首领的位置上,双手交叉支着下巴,出了一会神。
就在此时,他感受到了一股微妙而令人厌恶的气息,那气息突然出现在身边。
项重山猝然转头,看见了一个浑身缭绕着黑气的黑衣男人。这人看起来非常强大,显然拥有着碾压级别的战力,但项重山一瞬间就握紧了拳,十分想冲过去不管不顾地和他打一架。
因为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黑暗神。
黑暗神完全无视了项重山的怒气,笑意盈盈地向他走过去,道:“你好啊,兽人族小首领。哦不,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嗯,我猜你一定有很多问题吧?来吧,不如直接问问我,你说呢。”
项重山面无表情看着他,努力抑制着内心喷发的怒火,如果表情能杀人,这会黑暗神必定已经碎尸万段。
但项重山正好有问题要问这人,不问白不问。他酝酿了一下,沉声道:“行,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黑暗神笑得更开心了,像是早有预料:“你是说……我的小信徒?”
项重山转开眼,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你是怎么蛊惑他的。”
“我没有蛊惑他,他心甘情愿。因为他,爱,上,我,了。”黑暗神眯起眼睛,一字一句笑道,“不然,你要怎么解释呢?”
项重山眼神巨震,一瞬间就克制不住地用尽全力向黑暗神挥出一拳,雷霆一击直达对方面门。黑暗神轻轻松松散作烟尘,让项重山打了个空,下一秒又凝实成人形。
他道:“你在气什么?气他杀你族人?气他背叛了立场?还是只是气他……根本就不爱你?”
项重山眼睛都红了,毫无章法地拼了命去□□暗神,但一下都没有打中。他已经完全思考不了,黑暗神为什么要这么做,黑暗神怎么知道这些,黑暗神为什么要来和他说这几句话,如果奚越真的信仰了黑暗,他为什么不带走奚越。这问题他原本预备着提出来,然而他现在顾不上了。
黑暗神的话是一柄最尖锐的刀,狠狠刺中了他心里最柔软最不堪一击的地方。
黑暗神又是一笑。目的已经达成,他陪着项重山玩似的来回比划几下,装模作样地掩饰了一会,接着就毫不留恋地抽身而退,离开了这里。
当天夜里,项重山做了一个梦。
森林深处,就在聚居地不远处,那只熟悉的精灵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柄剑。
黑暗神站在他面前,赞许地笑着,问他:“时机成熟了,轮到你出场了。告诉我,你愿意吗?”
精灵忠诚地用肢体语言表达着臣服,脸上神情是一如既往的高贵和圣洁,他坚定道:“愿为吾神奉上一切!”
黑暗神笑了,慢慢俯身凑近精灵,两人近到呼吸相闻。他勾住精灵的下巴,赏赐给他一个吻。
精灵闭着眼睛,眼睫因激动而颤抖着,脸上慢慢泛起红晕。
一吻结束,精灵拿着剑站了起来,走向了兽人族聚居地。
项重山从梦里睁开眼时,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他听见了窗外森林里传来的鸟叫声,清脆悦耳。
但他睁开的灰色双眸里,已经没有了半分鲜活的感情,冷漠如两颗无机质的玻璃。
作者有话要说:boss黑暗神使用技能“离间”,玩家项重山血条-1
boss黑暗神使用暴击“他爱的是我”,玩家项重山血条-99,gameover
第76章世界五:精灵与野兽
行刑日这天,兽人族来了很多人。
这天奚越仍旧被吊在树上。他听到远处传来了逐渐靠近的人声,就明白是要行刑了,也就是要按照他当时的提议,给他放血。
项重山这一次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第一个出现在奚越的视线里。
奚越看着他走过来,心里还在担心他会不会下不去手。
奚越看着项重山的身影,考虑着要不要再和他说一遍,自己不会痛。虽然奚越敢肯定,项重山一定记得这句话。但上一次,项重山依然没能对自己下手,或许自己需要再说一遍试试看。
但是奚越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项重山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他手里再次拿了一把银制小刀,看起来尖锐锋利。
项重山一眼都没看奚越的眼睛,自始至终漠然地垂着眼。他一声不吭地靠近奚越,缓缓拔出了刀。
兽人族众人都渐渐围过来,见到项重山的举动,所有兽人都激动起来。不少对奚越恨透了的兽人都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要目睹这大快人心的一幕。
项重山并没让他们失望。他拔出刀之后,毫不犹豫地举起刀,在奚越的胳膊上划了下去。
“好!!!”兽人们激动地红了眼睛,有人大声喊好。
即使早就做好了被放血的心理准备,在刀割下来的一瞬间,奚越还是忍不住转开头,颤抖了一下。即使不疼,这种骨子里的恐惧还是很难遮掩。
那伤口长而狰狞,鲜红的血顺着奚越白皙的小臂缓缓流下来。但那伤口只是看着吓人,实际却并不深,也并没伤及骨骼筋脉。
兽人天生力大无穷,即使是这样一把小刀,如果下手时不加控制,项重山还是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把奚越的手臂砍出深可见骨的伤口,直接废了他这条胳膊。
项重山依然没有看奚越一眼,从始至终他都冷漠极了,仿佛只是在割砧板上的肉。
做完之后,他将小刀收回手中紧紧握着,转身面对兽人们。
奚越注意到他握刀的手攥得很紧,甚至有青筋显露出来。有血液沿着那只手滴落,不知是刀上残留的奚越的血,还是那锋利的刀割破了他的手。奚越只看到那血不停地往下流,直到他离开也还没停,留下一路血滴。
奚越有些出神。很快,兽人族所有兽人又跟着他们首领离开了生命树,生命树恢复了最初的寂静。
奚越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血流向生命树的树根。他看得出来,自己画的阵法正在进一步完善。
“看啊……这就是你不惜一切要守护的伙伴们,”黑暗神的声音突然在他耳畔响起,“这就是你最在乎的人,你看他用刀子对着你的时候,有半点犹豫吗?”
奚越不用抬头也知道黑暗神站在脸上的笑容有多欠揍。他不想理他,但心里确实有几分疑惑。
比起之前,项重山的变化实在太明显了,也太突兀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黑暗神摊手:“我能做得了什么?人心是最善变的,但也是最难被外力改变的。如果我真做了什么,能够改变他的也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奚越闭上眼,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果然是他在捣鬼……不过这样也好,一切都在按照剧情发展下去。
黑暗神见他不吭声,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你就没有半分不甘心吗?你为了救他们付出了一切,包括你们精灵看得比生命还重的名誉,甚至到了这一步你还在用你被惩罚这件事来复活生命树,你把自己的最后一分剩余价值都为他们榨干净了,你换来了什么?有哪怕一个人坚定不移地相信你吗?他们恨你怨你,全都盼着你去死,包括你付出了全部真心的那个兽人族小首领……”
奚越垂着头默不作声地听他说,半晌,终于动了动嘴唇。
黑暗神见奚越终于愿意搭理他了,忙凑过去听。
只听奚越缓缓开口:“你知道吗,有句话叫做,反派死于话多。”
黑暗神:“……”
接下去的几天,奚越一直一个人被吊在这里,无人理睬,只有黑暗神常常待在他旁边,坚持言语骚扰。
连从前围绕在奚越身边的各种森林里的小动物,都因为黑暗神的气息太过浓郁而只肯绕路走。
三三问奚越:【前情提要里已经没什么要收集的重要剧情信息了,剩下的内容基本就是现在这样,你可以选择付三十个系统金币直接跳过这段剧情,要跳过吗?】
奚越简直要被这几天无所事事的日子无聊死,一听三三这么讲,忙道:【跳跳跳,跳到游戏开始就行。】
三三说好,在它的系统空间里操作了一下。接着,奚越再一次经过了传送隧道。
出来之后,他发现自己依然被吊在树上,周围的一切都变化不大,只是他自己的衣服更破烂了,身体也似乎虚弱了不少。这一切似乎正是他曾经见过的游戏最开始的样子。
奚越抬起头四处看看,发现比起传送之前,生命树似乎又青翠不少,光芒也强盛了,好像发了些新芽。每天都看着可能察觉不出来,但是一下子跳过一段时间之后,这变化还是比较明显的。
看来这阵法是真的有用。
好歹也是努力了好久的事,能够看到自己做出了一点成果,奚越还是很开心的。
与此同时,似乎是感知到了奚越的目光,生命树欢欢喜喜地伸出藤蔓,轻轻蹭着奚越的小腿,亲昵又乖巧,像某种小动物。
奚越能感觉到生命树的亲近之意,不由笑了一下。
黑暗神此时就站在一旁,正抱着双臂靠在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奚越。奚越曾经忍无可忍吐槽过,他堂堂一个神就没有什么正经事好做吗。他就笑得很欠揍,说正因为是神才什么都不用做。
黑暗神见奚越打量了一下生命树,然后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黑暗神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这笑容不错。再笑一个?”
奚越很想啐他一脸,并没搭理他。
此时,像是被黑暗神的声音激活了一般,系统通知突然响了起来:【主线任务一:隐瞒与黑暗神的真实关系。请玩家选择是否接受。】
许久没听见系统那机械的通知音,奚越一时还有点不习惯。接着,系统通知再次响起:【好的,已为您接取任务,请在完成任务的提示响起之前,对所有人保守秘密。】
奚越一怔。
因为生命树现在成了关押奚越的囚牢,为了防止有人放走他,除了项重山以外,其他兽人或者精灵是不可以擅自靠近这里的。
奚越思索着。这也就是说,除了项重山,也根本没人会发现自己与黑暗神关系的真相。那么系统这个任务,根本就是要他瞒住项重山。
同时奚越意识到,按照游戏最开始的剧情,今天应该是行刑日,再过一会项重山就会来给他放血。
黑暗神每次都会在项重山来之前提前隐身或者离开,他不会让项重山看到他来找奚越或者听到他和奚越说的话,不让项重山有机会发现真相。
明明黑暗神也注意着不让项重山发现,也就是说这个任务基本就是白给,奚越只要躺着什么都不做,就能成功过关。反过来讲,这个任务似乎就是在防止奚越做点什么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项重山!
明明如果透露给项重山的话,仇恨值肯定会下降,会更有利于攻略,明明在正常的恋爱游戏里是他应该做的事,系统却在阻止他这么做,为什么?
奚越总觉得里面有什么问题。联系起系统一贯的坑爹操作,这条系统规划的路怎么看怎么诡异,似乎又是一条注定be的路。
或许这个游戏应该改名成《我的恋爱攻略系统果然有问题》或者《转生成为了只有恋爱游戏be剧本flag的主角》。
电光火石之间,奚越想起来了第二个修仙世界中的系统任务。当时他身中剧毒,系统任务却要求他瞒着别人,和这次的情况非常类似。
而那一次如果不按照系统任务走……奚越推导了一下结局,当时如果早早让项重山得知他有剧毒的话,项重山一定会寻法求解,自己最后也不会因毒发而选择与反派同归于尽。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系统拦着,他或许每一次都能走到he结局。
还没等他接着想下去,项重山果然按时来了。他一如往常,一身简单布衣,个高腿长面目俊朗,神色漠然,手里拎着一把小刀。
如果不完成系统任务会怎么样?和系统对着干会怎么样?
奚越不想再管这个问题了。爱咋咋滴吧,烦了。
他在项重山一如既往垂着眼睛要动手行刑的时候,努力伸直了胳膊,抓住了他的手。
项重山微微瞪大了眼睛,握着刀的手登时一松,小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奚越用手指,轻轻在项重山手心里划动。项重山本来条件反射地要抽手,下一秒他一下子觉察了什么,猝然抬头去看奚越。
奚越对他微微一笑,手上继续动作。项重山怔怔看着他,努力让自己显得冷硬一如往昔,仿佛毫不动容。
但项重山不知道,这一瞬间,他看起来像一个被主人一朝抛弃的小狗,独自在可怕的暴雨中流浪了许久,却始终没能找回他最爱的那个人。在小狗被迫长出的坚硬外壳之下深藏的,是茫然、委屈和痛苦不安。小狗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切变成了这样,小狗只想回到从前,一直待在最爱的那个人身边。
奚越并不能确定黑暗神到底是真的离开了,还是隐藏着自己的气息在一边默默看着。为了不让他发现,奚越只能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看起来就像是项重山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似的,实际上他是用他们的方式传递了信息。
晚上,项重山结束了一切工作,回到自己家之后,他坐在床上,对着月光,轻轻展开了手掌。
他给奚越扎的吊床还吊在旁边,边缘的羽毛轻轻在月光里浮动。
手心仿佛还残留着那个人手指的触感,即使到了现在,还有些蘇麻的感觉。
那是他们二人打小就用的专属沟通方式。
小时候,项重山的眼睛出过问题。作为一个本体是银狼的兽人,他本该晚上也能清晰地视物,同时夜里他的眼睛会展现出荧绿色,但他在十岁之前,夜里都看不清东西,眼睛也在晚上也不会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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