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才刚刚“驾崩”,纵使苏相只手遮天,穆温烟也是一国之后,她若是突然薨了,朝中对苏家的质疑之声只会更大。
况且,苏家需要玉玺。
最重要的是,苏家与淑妃皆清楚,萧昱谨还好好的活着,而她就是用来牵制萧昱谨最好的棋子。
穆温烟谨记这三点,她有恃无恐。
穆温烟娇俏一笑,“淑妃,你有苏家与一半禁卫军,本宫也不差。当初皇上给本宫安排的护卫只听本宫指挥,本宫的兄长还在宫外,穆家再怎么败落,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本宫……依旧可以嚣张呢。”
淑妃攥紧了拳头,真想撕烂了穆温烟的这张脸。
她当真不明白,除却容貌之外,她还有哪里比不得穆温烟的?
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理,淑女温婉,总比自幼舞刀弄枪的穆温烟强数倍。
可萧昱谨眼中只有穆温烟!
不是说天家男子多情又无情么?
怎么到了他萧昱谨这里,就成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
淑妃忍了忍,荡出一抹冷笑,“三日后朝会,皇后可一定要出面啊!”
穆温烟回以一笑,“那是自然,毕竟我是一国之母。”
穆温烟被护卫护送着回了未央宫,但淑妃的人一刻不歇的盯着未央宫外。
回到玉芙宫的淑妃又是一通大发雷霆,“萧昱谨!你走就走吧,还给穆温烟留下了一半的皇宫侍卫,你到底是有多宠爱她!”
***
穆温烟大约猜出了萧昱谨是在作何打算,未央宫内一切风平浪静,她到了此刻总算有些明白,为何萧昱谨在离京之前,会对宫中禁军做了调整的缘故了,整个未央宫外数百护卫,只怕不仅仅是为了护着未央宫。
哼,萧昱谨真是个心机男子!不过,她甚是喜欢!
三日后,朝会。
朝阳殿外,文武百官身披孝衣,分两列鱼贯入殿。
龙椅两侧各摆了两张圈椅,穆温烟与淑妃各坐一侧,现如今满朝皆知淑妃肚子里揣着大楚“唯一”的皇嗣,纵使她行径僭越,也无人当场提出置喙。
倒是穆温烟这个正宫之后,坐在硕大的棕色圈椅上,显得稚嫩,且格格不入。
到底是个摔坏了脑袋的小傻子,纵使贵为皇后,也无法叫人信服。
但她便就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一袭正红色牡丹大袖襦裙,发髻上插着朝阳五凤挂珠钗,妆容明艳,半点不像为夫守丧之态,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雍容华贵令人频频侧目。
当下,便有大臣开始皱眉,其中御史文大人更是看不下去,手持白象牙笏板出列,“皇后娘娘,皇上驾崩才将将三日,举朝哀寂,娘娘尊为一国之后,如此这般不尊宗庙礼法,枉顾三纲五常,恕臣斗胆弹劾娘娘!”
御史文大人,便是前不久数次受苏相之命,多番弹劾穆家的人。
穆温烟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以及随后附和的大臣。
另有人提及了玉玺一事。
她勾了勾唇,明艳的妆容宛若自带一束光,令得她的美,竟然与这肃重的大殿相得益彰。
她只是淡淡一笑,不言不语。
出列的大臣一番慷慨激昂之后,竟然发现傻皇后毫不动容,就像是一群人努力展示自己的“才情”,却是发现自己可能在“对牛弹琴”。
倒不是穆温烟听不懂众大臣的话,而是她细细数了数方才出列的大臣,足足八九人。
当然了,她想要的可远不止这几条大鱼。
穆温烟站起身,从容不迫,若非她看上去实在嚣张,着实无人令人相信她撞坏了脑子。
穆温烟俯视一遭,目光在苏相身上稍作停留。
苏相顿觉浑身不自在,虽说穆温烟眼下还未恢复神智,但她毕竟知道了太多苏家的秘密。
穆温烟对苏家而言,就是一包随时会苏醒的火药,令人莫名忌惮。
穆温烟勾唇微笑,“几位大臣是要弹劾本宫目无纲常?巧了,本宫今日也要弹劾苏家以下犯上,谋害帝王,蓄意造反!”
这话分量极重。
不管是被说的对象,亦或是说话者本人,都是容易掉脑袋的。
穆温烟此言一出,苏相一党当即有人反驳,“皇后娘娘占着手握玉玺,却是不拿出来,究竟是何居心?!淑妃怀有龙嗣,乃大楚功臣,苏相请皇后娘娘交出玉玺,有何不妥?!”
此时,又有几人出列,仍旧是针对玉玺说事。
穆温烟揉了揉小腹,“这么说来,谁怀有皇长子,谁就有权暂时执掌玉玺?”
苏相绷着脸,“皇上此前并未留下子嗣,淑妃腹中可是大楚唯一皇嗣,娘娘即便是东宫之主,也得听听群臣意见!国不可一日无主,淑妃怀有皇嗣,皇太后年势已大,如今理应由淑妃垂帘听政!皇后娘娘还是将玉玺交出来吧!”
穆温烟想说脏话,即便淑妃怀有龙嗣,她也是主母!
穆温烟很喜欢给人补刀,尤其是看到苏家满怀希望之时,再给苏家泼一盆冷水,“放肆!本宫已有孕近三月,怀的是皇太子,既是长,又是嫡!即便垂帘听政,那也应该是本宫!”
众人,“……”
淑妃这一胎来的着实蹊跷,原本便有大臣存疑。
而穆温烟的孩子已有三月,那必然是皇上的,且她又是皇后,那么她所怀的孩子,就是皇太子无疑了!
且不论穆温烟与淑妃腹中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单凭嫡庶之分,穆温烟也占据了上风。
此时,朝中众臣又开始面面相觑,又有了新的思量,但苏相一党依旧态度强硬。
淑妃惊的面色苍白,指尖掐进了肉里。
苏相亦然,晃了晃神,才找到了自己声音,“皇后娘娘,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穆温烟当场便宣道:“来人!传御医!”
不多时,几名太医亦步亦趋的走上殿,穆温烟大方的让太医看诊。
萧昱谨早有安排,即便苏家买通的太医院,这其中也有萧昱谨的人。
太医的声音在殿内闯荡开,“恭喜皇后,天佑我大楚,皇后娘娘这一胎已三月有余了!”
这时,朝中近一半的大臣纷纷跪地,“恭喜皇后!贺喜皇后!天佑我大楚!”
另有小半大臣无所动容,其余人大约是中立,看不出态度。
到了这一刻,穆温烟大概能摸清朝中的几大派系,寻常时候这些老狐狸藏的太深,真到了皇上“驾崩”,即将改朝换代之时,一个比一个精明。
淑妃对苏相使了眼色,苏相沉着脸,当即低喝,“皇后好大的胆子!此前也有太医替皇后看诊,怎的没有诊断出有身孕?皇后究竟使出了什么手段?竟说怀就怀上了?!”
“来人!皇后包藏祸心,霸占玉玺,其心可诛!给我拿下皇后!”
苏相这是狗急了要跳墙了。
穆温烟太满意苏相今日的表现了,就在被苏家控制的禁军冲入大殿之时,朝臣已看出今日状况,但凡替穆温烟说项之人皆被制住。
这时,一个雄厚低沉的嗓音响起,“大胆!朕在此,谁敢动朕的皇后!”
殿外,一穿着绛紫色蟒服的男子大步迈入,他一手持剑,另一手边走边撕下了脸上人.皮.面.具,一张冷峻威严的脸当即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来人!将这一群乱臣贼子统统给朕拿下!”萧昱谨爆喝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苏家要倒台了,接下来就是女主突然恢复记忆,然后和男主没羞没臊的过日子,前面几个伏笔这几天会解开。
em......不知道说啥了,顶锅盖爬走……
第66章
萧昱谨的这张脸,俊美无俦,轮廓完美到毫无瑕疵,但偏生自带一股天生的孤冷。
他登基数年,手段雷霆,做事一惯狠、绝、快。
不会给任何人缓冲的余地,一旦他下手了,那必定是死招。
人.皮.面.具被他撕下的那一瞬,大殿之内,有人震惊;有人后怕;也有人欢喜之至,忍不住嘴里轻喊,“天佑大楚!天佑我大楚啊!”
穆温烟看着他的男人大步走来,身形伟岸挺拔,他背着殿外的光,秋阳的光线打在了他肩头,他仿佛从腾云驾雾而来,符合她对世间男子所有的幻想。
穆温烟小脸一热,一双潋滟水眸直勾勾的看着他。
萧昱谨腿长,步伐很大,且十分快速。此时,淑妃的脸色已经煞白一片,萧昱谨的出现,预示着她的一切布局皆失败了,甚至于苏家与她都要面临灭顶之灾。
不!她不能输!
就算是整个苏家都没了,她也不能输!
不到最后一刻,她苏玉婉绝不认输!
苏相吓的双腿发软,无法自控时,淑妃略显颤抖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放肆!来者何人,竟敢假冒皇上?!”
萧昱谨方才一直在看他的小娇娇,见穆温烟完好无损,甚至还有些意气风华,面色容光焕发,他这才稍稍放心。目光在淑妃身上扫过时,流露一抹.厌.恶.之色。
萧昱谨低喝,“来人!将那具尸首给朕带上来!”
来人是范奎,在看见他的那一瞬,苏相的腿更软了。
范奎与卫炎是萧昱谨一手栽培起来的心腹之臣,此前是御前一等侍卫,此番更是南下攻打北魏的前锋将军。
他二人明明领兵在西南驻扎,如何会出现在皇宫?!
倘若他二人入京了,那……那五万精兵么?也跟着回来了么?!
范奎将帝王棺椁中的假皇帝尸首拖了出来,一路拖到了朝阳殿。
此刻,假皇帝脸上还带着.人.皮.面具,与萧昱谨的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了,但体格与气度相差甚大,此前便有大臣察觉到了异样,但这种顶替帝王的天方夜谭之事,纵使大臣有九颗脑袋,也不敢提出质疑。
殿内出现了一刻诡异的安静,萧昱谨扫视了一周,眸光中仿佛带着某种审视,之后一挥手,示意范奎动手。
范奎领命,当场“撕拉”一声,扯下了假皇帝脸上的人.皮.面.具,这张面具之下是青紫灰暗的脸,已三日过去了,脸皮上浮现了.尸.斑。
看到这一幕,在场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有人找了替身假装帝王,甚至.淫.乱.后宫,淑妃腹中的孩子必然不是皇嗣!
再联想到淑妃与苏相的所作所为,不难猜出苏家的目的。
这时,一老臣子愤慨不已,当众指着苏相,咒骂道:“好一个苏相,你苏家这是要改朝换代,谋逆造反么?!”
苏相脊梁骨一抖,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头顶凉到了脚底,事到如今,再无回头路了,苏相站直了身子,冷汗涔涔,“他……他根本不是先帝之子!先帝之子流落在外数年,我这是在替先帝办事,替大楚江山考虑啊!”
现下只能鱼死网破,苏相又高喝道:“来人!还不快将这乱臣贼子给我拿下!先帝遗诏在我手上,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六皇子才是大楚正统继承人!”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哗然。
毕竟,众人皆知,先帝不.重.欲,一直偏宠当年的贤妃,连带着贤妃所生下的六皇子也备受先帝宠爱,但不幸的是,贤妃当初涉嫌一宗宫廷巫蛊术被囚禁,后死在了一场大火中,六皇子也命陨了。
萧昱谨立在大殿中央,持剑的手握紧,面容清冷如千年寒冰,隐约之中还透着不可忽视的盛怒。
就在众人震惊之时,萧昱谨手中的长剑出窍,几步之内挨近了苏相,一剑.刺.入他的肩胛骨,但并未要了他的命,萧昱谨似乎根本就不怕苏相说出实情,薄唇一勾,“是么?这么说来,苏相并非是朕的舅舅,朕就算是杀了你也无妨。”
苏相是文官,根本承受不住一剑.刺.穿肩胛骨,疼的大叫的同时,双膝跪地,几乎匍匐在了萧昱谨足下,“朕不杀你,朕要让你亲眼看着,朕是如何让大楚走向盛世!”
“父亲!”淑妃大叫了一声。
此时,苏相的人也蜂拥杀入大殿,与萧昱谨的人马厮杀了起来。
淑妃嗤笑了一声,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萧昱谨.刺.穿肩胛骨,此刻又像丧家犬一匍匐在他足下,淑妃只觉这一幕无比的刺目。
她像疯了一样吼叫,“萧昱谨!我恨你!我诅咒你这辈子痛失所爱,一生求而不得!”
她所受的委屈与绝望,萧昱谨也要统统经历一次!
说着,淑妃拔出发髻上的簪子,朝着穆温烟冲了过去。
穆温烟身上藏了小匕首,她可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人,尤其她是皇后,又宠冠后宫,若是就这么死了,那也太不划算。
就在穆温烟拿出匕首,打算让淑妃明白,何为王者之时,一把长剑从不远处飞了过来,正中淑妃手腕,长剑剑锋划过她的经脉,令得她手中簪子倏然落地,与此同时,血溅三尺。
穆温烟回过神时,萧昱谨不知几时已经站在她跟前,一手握着她的臂膀,将她往身后用力一拉。
就这样,萧昱谨挡在她面前,成了她的壁垒。
“啊——”淑妃惨叫失声,她手腕经脉已断,疼痛之余,右手再无任何知觉。
“朕早就该杀了你!”萧昱谨低喝,拔.出腰上软剑,下一刻就要刺.穿淑妃的心脏。
淑妃疼的满脸是汗,冷冷的哼笑,“杀我?萧昱谨你如何能杀我?我腹中怀的可是傅恒泽的孩子!”
穆温烟,“……”内心荡过淡淡的悲哀。
萧昱谨也太惨了,头顶到底泛了多少绿光了……
她也莫名觉得傅恒泽被.玷.污.是怎么一回事?
穆温烟揪着萧昱谨的衣襟,探出脑袋,想听听淑妃想要继续说什么。
萧昱谨像一头雄鹰一样护着穆温烟,这一幕,又刺痛了淑妃的眼。
她也想被强大的男子护着,也想拥有娇宠一身的圣眷,但为何……为何总是求而不得?!
“萧昱谨,你的那些秘密,我都知道,我腹中的孩子是傅恒泽的,你真下得了手么?你抢了本属于傅恒泽的一切,他可是你最疼爱的六弟!现在你就连他唯一的孩子也要杀了么?也对!斩草要除根!就跟姑母当年的手段一样狠绝!”
“哈哈哈哈!”
淑妃仰面大笑,笑到最后,眼泪在打转。
萧昱谨没有杀她,而是吩咐道:“来人!将苏玉婉送去宫外,交到傅恒泽手上!就说,是朕送他的大礼!”
穆温烟呆了呆,大眼滴溜溜的转。
这么说来,傅恒泽也来了京城?眼下就在宫外,他这是要逼宫么?
淑妃以为自己误听了,怔然稍许,又是一阵不明意味的轻笑,“呵呵呵……萧昱谨,算你狠!”
大殿之内,卫炎与范奎二人带领众侍卫,正与反贼对抗,苏相倒在血泊之中,尚留有一命。
就在这时,一阵响彻天际的锣鼓声响起。
这声音此起彼伏,煞有气势,声线时而上,时而下,如奔腾不息的涛涛黄河之水。
gu903();穆长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