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本就头昏脑涨,情绪激动之下,南宫充两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丸子说废后便真废后,雷厉风行的效率一而再地让素来习惯了拖沓的朝臣措手不及。当众说了废后,便当众立即吩咐礼部着手去办,毫无转圜的余地。当来自后宫的九位新人官员被丸子替补进罢黜出来的职缺上,丸子的命令从未有那一刻如此高效地得到执行。
南宫尔雅尚未得知前朝的争执,那废后的诏书都送到他面前。
虽说南宫尔雅一直不曾将女皇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但他却无法接受自己居然被一个荒淫无道的淫.乱女子丢弃的事实。从来不曾有过失态的皇夫殿下,头一回失态地冲破宫人的阻碍,冲进了太和殿,怒视着高座之上俯视众臣的丸子。
“陛下!”他身上还穿着他三年里舍不得脱的天青长袍,此时遥遥地立于门前,竟仿佛一个清雅动人的未婚世家公子哥儿。
丸子抬起头,太和殿中议事的朝臣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南宫尔雅大步走上殿前,如果不是他身后急促追来的宫人慌里慌张地喊‘殿下’昭示他皇夫的身份。他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件皇夫这个身份该有的饰品。
看来对孙家之女的感情确实忠贞,整整三年,除非正式场合他从不佩戴皇夫的金冠,也从不愿穿任何带有玄色和绣有凤纹的衣裳。不过现如今可算是好了,他从今往后永远不必再佩戴皇夫的金冠。或许,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再穿玄色的礼服。
丸子摆摆手,示意朝臣们先行退下。
朝臣们于是闭了嘴,行礼告退。
人全部清空,南宫尔雅才大步走上高台。素来冷峻的脸色铁青,他怒视着丸子,出口的话却克制着没敢犯上:“陛下,臣到底所犯何错?”
丸子:“不服?”
南宫尔雅心口一跳,顿了顿,他点头诚实承认:“是。”
“你低头看看你这一身。”丸子缓缓站起身,风流的身段被龙袍勾勒的妖娆婀娜。与她面孔上的冷漠截然相反,却冲撞出一股奇特的诱惑力。
低头看了自己今日这一身衣裳,南宫尔雅还是不明白。
“身为一国之后,你扪心自问,可有尽到你父仪天下的职责。”丸子的嗓音在这寂静无声的大殿之中,奇特腔调所造成的蛊惑力被放大到极致。隐约间,南宫尔雅竟以为自己在跟妖魔对语。
“若只是为穿着,臣觉得陛下对臣未免太过严苛。”南宫尔雅将心神从这令人耳廓发麻的腔调中□□,据理力争,“臣自认兢兢业业,不曾有片刻的出错。”
“哦?”丸子被他逗笑了,“那么兢兢业业的皇夫,孙花铃的痴心你预备如何?”
南宫尔雅瞳孔剧烈一缩。
丸子却绕着他走了一圈儿,曳地的裙摆上,狰狞的金龙昭示着主人天下之主的身份。她冷冽的幽香仿佛有无数个钩子在勾动身边之人的鼻息。南宫尔雅这一瞬似乎呼吸都停滞了,瞪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眼前之人一般地看着丸子。
“怎么?很压抑?很委屈?是不是很想与心爱之人破镜重圆?”丸子歪着脑袋,嗓音清淡淡的贴近了他的耳廓。独特的嗓音夹杂了气音仿佛一说出口便飘进南宫尔雅的心里去,“没关系的,朕成全你们啊……”
南宫尔雅的脸白了,倔强抿起的嘴角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低垂着眼帘,突然不敢与丸子那双眼睛对视,方才涌上心头的底气荡然无存。
“朕这个人虽说喜欢强迫别人,但朕强迫的从来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满宫的美人儿,唾骂朕,恨朕的不少。”
丸子脚步声轻盈又缓慢,像是鼓点踩在人的心头。她忽然又附身凑到南宫尔雅的耳边,轻飘飘地吐气,仿佛情人的低语:“可皇夫你见过朕强迫你么?”
南宫尔雅的脸一瞬间煞白。
丸子却没了逗他的兴致。这人愿意在后宫当个影形人,先前的凤九天不想管,后来丸子也不想管。但若是能拿出来尽早解决南宫家,丸子不介意随手处理掉。
“看在南宫家所作所为你没有掺和的份上,朕给你一条生路。”丸子蓦然甩袖回到桌案后头坐下,头也不抬道,“出去吧。”
丢下这一句,丸子便又翻开了奏折,继续看起来。
南宫尔雅犹如一根木桩子,杵在桌案旁魂飞天外。自他出生以来,除了婚事上打击过大,南宫尔雅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冷遇。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丸子翻看了所有奏折一抬头,发现他还杵在旁边,顿时不悦地蹙起眉头:“如果不想活,朕也可以将你赐死。”
冷而魅的嗓音响起,南宫尔雅才一激灵清醒过来。
他看着通身气势浑然天成容颜绝美的丸子,喉咙滑了滑,忽然干涩地问了一句:“陛下往日的昏聩,都是装的么?”
“你问这个作甚?”
“臣只想陛下告诉臣,”南宫尔雅闭了闭眼睛,可脑海中一双潋滟凤眸似魔似仙的女子挥之不去。强烈的反转姿态让他心里像拉扯一样难以忍受,这种艰涩的感觉类似于手握着一颗蒙尘的明珠,而他却当鱼目随手丢弃了。
“陛下可否给臣一个答案。”
丸子不知他到底在计较什么,眼睑微合,勾起嘴角笑得猖狂:“是,又如何?”
南宫尔雅脸色更白,隐约有怨恨:“陛下为何从不在臣面前泄露分毫?”
丸子觉得他这话说得可笑:“你觉得呢?”
“臣觉得呢,臣觉得呢……臣知晓了。”南宫尔雅突兀地笑了一声。而后躬身恭敬地给丸子行了一记大礼,转身告退。
丸子挑了下眉,又取了奏折摊开,头也不抬地看起来。
……
南宫皇夫被废的突然,女皇自曝家短,一夕间将双十了还未出嫁的孙花铃拱进了众人的视野。且不管南宫充为此恨上了孙家,皇夫为了此女竟然三年来守身如玉,没落已久孙家因为此惊天动地的丑闻突然成了众世家争相邀的座上宾。
好事者都想亲眼瞧一瞧,这叫皇夫弃后位之不顾的女子到底有多惊为天人。
近几个月来,女皇闹出的动静一桩接着一桩。且无论哪一件单拎出来,都是能载入史册的大事件。无论哪一件,都能让人津津乐道许久。坊间不知朝堂事,但京中朝堂内外的各大世家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南宫尔雅被废,皇夫之位空缺,这是何等重大的事情。
凰临建朝十九载,初代女皇凤媚改制的力度并不算大。如今整个王朝,依旧是男子为尊。即便是女皇选夫,男子以皇后之礼嫁入皇家。在男尊世家根深蒂固的印象里,还是女皇嫁给了男子。所以这皇夫之位的重要意义,不亚于不费一兵一卒改朝换代。
原本为丸子废除‘九品中正制和察举制’而愤怒不已的世家们,注意力立即转移到空缺的皇夫之位上。京中适婚的世家公子不知凡几,都想着一步登天。
果然,古往今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利益相同时便是盟友,一旦涉及自身利益,再坚固的同盟也能一朝分崩离析。丸子才小小透露出另择皇夫的意思,并表示三品及以上品阶的官宦世家嫡子为先。隔三差五地单独宣几个家中有适婚嫡子的重臣私下详谈,南宫一脉绑在一起的朝臣们不必丸子亲自出手,就从内部渐渐瓦解了。
南宫家的权势终究是空中楼阁,支柱的南宫尔雅一倒,就树倒猢狲散。
如此现实,却又令人无从反驳。
相国确实位高权重,但自家的嫡子若能一朝得势,谁还会甘为人后?
丸子眼睁睁看着这群朝臣为了一个皇夫之位狗咬狗,互相陷害,彼此攀扯,自相残杀。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这满朝堂重臣细说起来,竟然一个手脚干净的人都没有。
丸子每日冷眼看着他们攀咬,时不时再点一把火。玩的好一手煽风点火。这混乱期间,因南宫充无时无刻不在企图以南宫尔雅痛改前非为由,强迫丸子复立南宫尔雅惹了众怒。这群攀咬的人在彼此干不掉对方的情况下,竟然联手将南宫充给卖了。
丸子看着送到面前的一桩桩罪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不过在细细翻看了每一桩罪后,再也笑不出来。这个南宫充,竟然比她一个女皇还要有钱。辅政三年,贪墨了整整九万九千八百多万两白银,其中收受贿赂黄金珍宝无数。若是以周边小国来算,他南宫家当真可称得上富可敌国。
……富可敌国?她会让他一贫如洗的。
嫉妒心作祟的丸子,在朝堂之上当众将证据摔在南宫充的面前,火速以贪污罪当场将南宫充打入天牢。与此同时押下涉案的一应人等,并火速下令抄家。
丸子发难的突然,南宫充没想到自己还没将贪污案的胡宽从牢里捞出来,自己就以同样的罪名被打入天牢。当两人在天牢相遇之时,前后相隔不过四个月。然而胡宽的赈灾款去向才刚刚追查清楚,一个月后女皇亲自提审。而不可一世的相国大人南宫充却因为证据确凿,都不必再审,三日后斩首示众,南宫一家老小流放三千里。
细算下来,除了宫里被废的南宫尔雅,南宫家竟然一个不剩。
命运如此捉弄,南宫充临死也没料到自己居然死在了自己心腹的手上。而致使心腹背叛的,居然是他在坤宁宫的一次大意的口不择言。
祸从口这个至理名言,对于南宫充来说,从未如此深刻地明白过。
且不说南宫充倒台,胡宽贪墨闵州赈灾款一案,终于被提上日程。丸子在忙着肃清南宫充留下的烂摊子之外,在八月份开设了史无前例的第一届科举。
因为南宫充一案牵连甚广,这些为了扳倒南宫充的人在背叛之后捅起刀子来毫无情义可言。这般一拉扯,像扯藤蔓一样一扯扯出了一堆。大量的职却空出来,对国家运营造成了巨大的阻碍。选官之事,迫在眉睫。
因为这一次的特殊性,短时间内没办法组织完备的科举。只能事急从权。
仓促之下,丸子下诏天下,今岁科举只设置一次考试,不必如诏令中‘县试—乡试—会试—殿试’这种层层选拔,只这一次机会,越过去便扶摇直上。
这一诏令一下,全京城的学子都沸腾了。
且不管这诏令层层下放下去,会有多少人赶得及今年八月的特殊科举。就说丸子怕人才资源不够,又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后宫。
诚如丸子所想,凤九天的眼力毒辣得厉害。后宫被她看上的这些人中,就没有一个是纯粹的草包美人。即便不算事太聪慧,但势必会有一技之长。丸子在深思熟虑之后,名沧月将后宫五十八个美人儿全招来了未央宫。
十八美人突击考试的事情再次发生,不过这次众人心中都有底儿。
方廷皓握着笔就在试卷上画乌龟,他反正是个无牵无挂的江湖人,对加官进爵没多大兴趣。会留在宫中纯粹是爱慕女皇。动脑子这种事儿,除非在杀人上,寻常他不大会去用。考试期间,字儿一个字没瞧进去,光盯着丸子的红唇眼放绿光了。
这五十八个人中,不乏有跟方廷皓同等心思的人。
沈清秋便是其中一位。不过他并非是对丸子本人感兴趣,而是舍不得混吃等死的舒服日子。他这人虽身具大才,堪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就是懒得骨头都发酸。在被凤九天弄进宫前,每日背着个凤尾琴在青楼装瞎子。
之所以被弄进宫来,还是凤九天被他不染凡尘的仙气皮相给蛊惑,拖上榻给睡了。
这厮被睡了以后就做出一副凤九天不带他走就上吊寻死的姿态,最终被强买强卖地带进宫。不过这厮一进宫就原形毕露,凤九天发觉他进宫就换了一副面孔,大感被骗以后就不搭理他。
不过这厮也不算太过分,还知道偶尔空手套白狼的敷衍两下。自从过上了这混吃等死的蛀虫日子,为了不被赶出宫去,偶尔弹弹琴以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此时,他今日忽然间就对女皇感兴趣了。他很肯定不是自己太久没见产生错觉,而是这女皇如今看起来就仿佛被妖精夺舍了一般,有种改头换面的惊喜之感。且看她端坐高台之上,即便没什么太多神态,但无论是目空一切的气度还是那漫不经心的眼神,都狠狠戳中了沈清秋的心。
他看也不看桌案上的卷子,直勾勾盯着上首的人,心琢磨着今夜该如何留在未央宫。
再有一个便是百里无心。
按理说,他一个身怀爵位的小侯爷,根本不可能被弄进宫来当个没名没分的男宠。但事实便是,他并非凤九天强取豪夺,而是自己搬进后宫住的。
哪怕凤九天也就是丸子至今没动过他,他却自诩是凤九天的人,死活不愿出宫。
丸子难得被盯得头皮发麻,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沧月,你来盯着。”
丢下这一句,丸子起身便离开了偏殿。
这次的考试比上次利索的多。五十八个人中不愿离开后宫的人只是少数,当然是登青云梯的人更多。除却方廷皓的乌龟涂鸦,沈清秋的空白试卷,百里无心的胡乱瞎填,其余都答得满满当当。
沧月将试卷小心地扎起来,封进一个竹筒中。
丸子就在回廊下被仙男沈清秋给拦住了。
只见他一身素白的长袍,玉冠乌发,俊眉修目,身姿挺拔入竹,浑身不染一丝凡尘的干净气质仿佛此人随时能羽化登仙。他怀抱着凤尾琴勾唇文雅地笑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陛下还是如此美艳动人。”
丸子:“……”
“今夜月色真美,”沈清秋嗓音也清淡,像林间的清风拂过耳旁,“在下刚谱了一曲‘月下美人’,不知陛下可有兴致与在下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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