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每天都在作死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2(1 / 2)

“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那年是我进入王齐府邸的第二年……”那日,李依无端被王夫人处以家法,一身血淋淋地被拖回院子。她发了高烧,但没人敢给她请大夫,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她半睡半醒间,觉得若是死了也干净。结果到了深夜的时候,一个丫鬟偷偷跑了进来,利索地给她上药,诊脉,动作熟练,后来又不知从哪里端出一碗药,强迫她喝进去。

她原本极为抗拒,直到那丫鬟在她耳边坚定认真地说道:“你不想出去吗,过新的日子。”这平平无奇的话突然激发出她无限生意,她主动喝了一大口药。之后的几天,全靠这个瘦小的丫鬟这才堪称奇迹般活了下来。

“那个丫鬟是谁?”顾明朝想那个丫鬟能在王府快速出入,必定是府中人。

“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小西。”李依说着,“小西也是被拐卖来的,只是模样一般,不然早就被王齐这个畜生糟蹋了。”

“他……他与你换了……什么条件。”嘴巴终于不再发麻的时于归,磕磕绊绊地说着。

李依凄惨地笑了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平静如死水,随意又厌弃地说着:“我这浑身上下除了这张脸还剩下什么呢。”

小西让她勾引住京兆府尹,把他迷得团团转,她确实做到了,但也低估了京兆府尹怕夫人的程度。懦弱无能的王齐一边在李依的肚皮上醉生梦死,一边任由夫人疯狂作践李依,直到最后夫人丧心病狂地要把刚出生的一一扔到水池里淹死,而王齐依旧不敢出头。

还好被派去执行这个命令的便是小西,小西总归是不忍无辜牵连一个婴儿的性命,便偷偷留了下来。

“小西是哪边的人。”顾明朝皱起眉来。

李依摇了摇头,嘴角恶意地弯起,不屑又自我厌恶。

“我不过是一个以色侍主的人,小西只会告诉我要做什么,哪里会与我交代事情底子,连话都不能多余问一句,不过小西知道的肯定也不多,因为她也是一个传话的。”她很有自知之明地不会过多追问,顺从小西会让她在王夫人手底下好过不少。

时于归看着她,冷冷说道:“你肯定是知道一点的,不然也不会把一一留在径山寺,因为你觉得一一在径山寺比在你身边安全,对不对,而且你当时是城门落匙前便仓皇逃出长安城,但一一却是在你离开长安城半个月后才被送到径山寺,所以当时你以为王齐一死,你便解脱了,没想到依旧逃离不开毒蛇的控制。”

一一被送过来的时候衣服崭新,可见当时李依确实是照顾得非常认真,一个人在照顾小孩的母亲为何又突然把小孩扔到苦寒的寺庙中,若是了缘没有发现一一,或是了凡不愿意了缘收养,可见当时这位母亲的处境已经到了,无论径山寺那种选择都比跟在她身边要来得好的地步。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我不安全,我是个棋子,小西也是一颗棋子,可我们没办法啊,人命如草芥,尤其是我们,我想过逃的,可我逃不开啊!都是他们雇来的混混打手,那些恶心又肮脏的人。”李依抓着头发,眼神涣散,崩溃地大声喊着。

“可你不甘心对吗?”顾明朝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注视着神情依然崩溃的李依,柔下声音说道,“在王府你就不甘心,不然一句普通的话如何激出你的求生欲。”

李依喘着气,脸色白到吓人,颧骨染上红晕,她抬起头来看向顾明朝,痴迷地看着他,露出凄迷地笑来:“我不甘心,我自然是不甘心的,我不过是好好在路上走着,为什么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的,我不过是扬州石子县一个普通人,我吃斋念佛,我父母捐钱铺路,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开眼,为什么,这么多人中偏偏就是我。”

李依自然是不甘心的,江南的女子哪怕外表柔弱似水,但骨子里总是带着水般韧性,她一直蛰伏不动,等待时间,直到那群人要选一个会唱戏的人去长安,而她最后终于如愿被选上,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

“那日我远远看到公主来了,这才擅自换了曲目,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公主和顾侍郎这般聪慧,定然是能明白的。”她在赌,拿自己的后半辈子赌,戏中的女人靠着钦差才活了下来,而她只能靠自己,靠虚无缥缈的运气,最后,她赌赢了。她笑着,眼底露出水光来,眼底溢满哀意,衬托得眼角那条突兀的红痕更加狰狞。

“你还知道什么?被抓住之后你被关在哪里。”顾明朝低声问道。李依如今就像一支蜡烛,蜡烛最亮的时刻往往是快要熄灭的时候。

李依掩下眉,又恢复了之前死寂如水的样子,轻声说道:“可能是勾栏院吧,白日里外面安静得很,到了晚上就热闹极了,我们都被关在柴房里,外面唱戏的一直都在唱什么李旦白娘的淫词艳曲,乱的很。都是一群可怜的女人,在内宅内被当做棋子,连生死都顾不上,哪还知道什么。”

顾明朝和时于归对视一眼,皆露出震惊模样。

“李依,我问你最后一句。”顾明朝认真地唤了她的名字,注视着她迷茫悲恸的眼睛,漆黑如夜幕的眼睛中有一点星星闪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被关的人,是‘我们’,而不是‘我’,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一定不要贪凉啊,早晚温差大,小心感冒,我不小心中招了,明天改错字,我先睡了,晚安

第107章话本小结

有人养着一群美丽娇媚的女人通过各种手段送到官员府中,她们看似毫无作用任人宰割,但必要时刻却可以给人致命一击,李依便是如此。她在王齐府内是一个任由正房打压的小妾,软弱无能,处处被人欺负,家主贪图美色,正房心狠手辣,她在细线上战战兢兢地走着,像一只蝼蚁,别人只需一只手就能捏死。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生生撬动了京兆府尹的根基,拉安平县主下手,打破大英固有的平衡,差点把朝堂搅得翻天覆地。

这一细想事情便变得格外恐怖,谁也不知道隔着美丽人皮后的人心是属于谁。顾明朝想顺藤摸瓜找出背后之人,但李依太微小了,只是藤蔓上的细枝,轻轻一扯,线索便断了。

“你既然回不去了,便去径山寺和一一团聚吧。”时于归最后说道。

李依对着两人跪拜行礼后随着立春出去了,她双目含泪,脸上却是露出笑意。她一生所求不过是安平喜乐,如今终于在满天黑暗中窥得一线光亮,如何不欣喜,如何不落泪。

“你觉得她说得有几分可信?”时于归看着人被带下后,问一旁的顾明朝。若事情真的像李依说得一样,这事便会成为一把难以捉摸的寒刀悬挂在众人头顶,谁也不知道这把刀什么时候落下。

“至少她目前说的确实能圆了当时的漏洞,姑且信上一次。”顾明朝看了时于归一样,手中握住那本盗版的红杉记继续说道,“不过,李依刚才说了一个细节,让我想起在小山子村的时候,王大娘说过,大狗子是三四年前发迹的,村里的路和水渠都是他出钱修的,安平县主一案才短短半年,往前推长乐市一案也不过两年,所以三四年前他到底为什么突然有了很多钱。”

时于归眨眨眼,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随后她皱眉,质疑道:“秦楼楚馆里唱这些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能凭借一首曲子就觉得大狗子和这事有关。”

“王大娘说过有次醉酒的时候,陈友一直在说这书正好,说明他是有意识来买这本书的,陈友是个江湖人,跑江湖的人最重义气,所以他会回馈乡邻,花钱修路和水渠,他当时为了保全自家妻儿原本抵死不承认,即使后来下面的人耐不住酷刑全都招了,也沉默着不说话,可见他对妻儿还是很有感情的。”顾明朝细细分析着,他把这个在他脑海中印象不深,唯有几次见面的人,一点点剖析开,揉碎了放在阳光下冷静地看着。

“他冷静克制同时又冷酷残忍,同时疑心甚重,这样的人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掉脑袋的事情,不可能不留下点后手。”顾明朝审过数百起案件,这类江湖草莽人士,自有自己的行事法则,他们会有意无意在身后中留下一点看似合理,实则完全禁不起推敲的东西。

时于归眼睛一亮,手指点着杯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李依还说看守他们的都是混混,三教九流确实非常喜欢秦楼楚馆这些地方,所以大狗子完全有理由听过盗版红杉记……不对,红杉记是刚刚火起来的,大狗子怎么会未卜先知呢?”

顾明朝沉思,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李依是最近一次才听到这个曲子的,红杉记红起来也有近一年了。”他说着,扫空案桌上的东西,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上陈友的名字,又写上红杉记,最后在最上方画上一个大叉。

“假设,有一个组织一直使用美人计,把一个个落魄无路可走的女子安插在各个官吏内院,王齐家中被选定的是那个时候正好孤苦无依的李依。”顾明朝在李依边上写了一个齐字,他继续慢条斯理地分析着,在层层乱码中顺着已知的线索一点点摸索过去。

“陈友便是看守这些暂时无用的女人的打手,这些小混混常年混迹在各大暗巷,没人会起疑,那陈友是如何从这个地方跳到这个地方的呢。”顾明朝在陈友边上画了一条弧线,左右两边分别画上一个大叉和写着一个安字。

时于归沉默地看着桌上马上趋于斑驳的水痕,她顺着顾明朝的思路,学着他揣测人心的方式,很快想出一个结论。

“大狗子原本属于这个阵营。”时于归点着大叉的图形,“也许他是负责长安城这一片区域的人,不是每天都有谁家小妾被赶出来的,所以大多数他们都是无所事事,所以便被安排去了搬人。”

顾明朝笑着摇了摇头。

“可公主别忘了,这个大叉不可能是杨家人,杨家人何必往人内院安插人呢,王齐夫人是海家人,杨家门下第一走狗,他们又何必再大费周章留下这个钉子。”

“间/谍。大狗子是间/谍。”时于归拍手,激动地说着。

顾明朝点头,他在那张只留下浅薄水迹的案桌上继续写着,他写下一个杨字,就像是在下盲棋,谁都看不清棋子,但心里却都有一盘棋。

“有人在搅浑这潭水,大狗子心中一直惦记着妻儿,不可能大大咧咧,毫无准备,他既然能在搬运尸体中做上头目,那在这边未知阵营中地位也不会低,不然也拿不出修路修水渠的钱。”

“那他留下这本书是想说明什么。”时于归的注意力转移到这本书上。这书她也看过几遍,完全是一本太过艳丽奢靡的艳情话本,实在看不出与外面低俗话本有什么不同。

“这本书翻来覆去就是讲李旦和白娘在妓院,酒馆,小破庙里,每天都在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得亏写小说的人经验丰富,不然大概是要想破脑袋才有的东西。”时于归说起这些来一点都不羞,随意地翻着书页,看着书页翻动,无趣地抱怨着。

顾明朝脑海中有东西一闪而过。

“地方。”顾明朝把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仔细琢磨着,企图放到这团乱麻中,他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字眼,最终定格在李依身上。

“抓了人总要有地方藏吧。”他眼睛发亮,终于理清了所有线索,看到时于归疑惑的眼神,解释道,“那些企图逃走或者被夫人打出来的小妾被重新关押总归是需要找个地方统一看管起来的,当时李依被关在妓馆里,她听到了前面红楼里有人在唱盗版的李旦红娘,因为盗版的地点情节非常合适这些地方。陈友不识字,不识字的人哪里知道什么正版盗版,他只知道有这本书,便去买了,暗巷边上能出现的红杉记不可能是正本的,所以他阴差阳错买了现在的这本。”

“对了,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陈友不识字,好端端买什么红杉记,直接买个春宫图不是更简单。”时于归简单粗暴地附和着。顾明朝闻言笑了笑,轻轻弹了弹时于归的额头,示意她说话注意点。

时于归抓下他的手,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陈友定是发现了什么,你觉得他发现了什么?”

“那就要取决于刑部大牢那把火到底想要封谁的嘴。”是长乐寺原本要斩首却莫名其妙出现的和尚,还是摸到事情轮廓的大狗子。

顾明朝冷笑着说道。

时于归一怔,猛地想起那把莫名出现的刑部大火,就是这把火把一个与长乐寺一案相似的案子活生生烧到整个朝堂,从而掀开安平县主一事的序幕。

“刑部还有陈友的画像,公主让人送李依去径山寺的时候顺便去认一下是否认识这个人,若是知道,那今日所说便八/九不离十了。”顾明朝看着水痕早已消失不见痕迹的案桌,最后说道。

两人稍等片刻,立春便带着李依的话进了屋,她站在下首冷静说道:“李依说她见过一次,因为那次交接班的时候这人记错了地方发生了冲突,这才让她记住了,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他。”

“还有一点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她觉得这个人好像是故意的,因为他一进来不是去了隔壁看管他们的人的屋子里换班,而是先逛了下关押她们的几个屋子,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她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顾明朝问。

“不记得,不过她说她记得那天晚上前面楼里第一次唱李旦的故事,之后每天都会唱。”

“盗本是这几个月才突然火起来的,找人去查长安城哪些红楼楚馆连续唱过这个曲子,尤其是边上卖很多红杉记的地方。”时于归说道,因着之前找人掀过买盗版书籍的书摊,做起这些事情来轻车熟路。

“这事怎么越来越复杂了,本来查着破庙尸体的案子,好端端又扯上之前安平县主的事情。”时于归揉揉额头,觉得脑袋不够用。原本查着这个案子,但是总是会出现另外的事情,甚至还牵扯出之前未处理干净的尾巴,一点点叠加起来,宛若雾里看花,摸不清轮廓。

顾明朝心中一跳,手指曲起,敲了敲桌面,脸上露出笑来,高兴地说道:“果然还是公主聪慧。”

被莫名夸了的时于归一脸疑惑,睁着大大的眼睛无辜地啊了一声。

“这是两个事情,破庙是破庙,红杉记是红杉记。”破庙案件关乎杨家,关乎的是目前最重要的太子与尧王之争,而红杉记则更大可能的是关乎那只一直在背后搅动的阴手是谁的问题。两者不能混淆,不然只会越来越乱,最后导致只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时于归又啊了一声,迷茫得看着顾明朝,不知道顾侍郎为何突然像是捡到宝一样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