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姐姐一早就来了。

闻声沈凝才停了下笔，回头看了祁予安一眼，嗯。

走近时祁予安却看到她眼睛下面淡淡的黑眼圈，以及小手臂被衣袖遮住的部分，若隐若现的一点青黑色。

突然间，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沈凝这么早就出门的原因。

祁予安：

有那么一瞬间，祁予安觉得关于报复的事情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一点。

沈凝再次低头时顺便把手臂往袖子里缩了缩，从而彻底将那一点点差点暴露的瘀伤重新藏严实。

因为学费的问题她和母亲产生了很大的争执，现在想想还是自己犯蠢，明知道母亲不会听她的道理，却还是一头脑热，固执的跟她争了很久。

祁予安迟疑了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的又出门拿了两盒牛奶回来。

祁予安：给。

沈凝：谢谢。

祁予安一边坐下来，一边小心翼翼的从侧边打量着浑然不知自己正在被打量的沈凝，也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意识到，现在的沈凝正在渐渐失去了她曾经所拥有的一切，不管她表现的多么冷静，都不能否认她内心正在经历的焦灼。

就像不久前的祁予安一样。

祁予安拿来自己的作业本，她没有打断沈凝的思路，也低下头兀自复习起了昨天学会的那点东西。

第五章

重生回来的祁予安在旁人的眼中有着很大的变化，她变得不那么吹毛求疵，不那么贪玩任性，也不再喜欢少女心满满的粉红色，对曾经爱不释手的漂亮娃娃也再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她在某个上午终于忍不住把屋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重新整理了一边，娃娃被她都装进了一个大箱子里，然后交给管家随意处理。

不过唱片和专辑她倒是舍不得丢，整理时还意外发现了两张之前怎么找也找不着的绝版旧唱片，尽管这时的唱片还很新，但怀旧的气息依然扑面而来。

祁予安把其中一张安在了唱片机上，原本安静杂乱的房间顿时就好像有格调了不少。

她不由闭了闭眼睛，放空的享受着这一刻。她随着音乐没什么规律的扭了扭身体，结果扭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扶着椅子重新找回了方向感，就恰好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脸茫然的沈凝。

祁予安：

她迅速捋了一下因为摇头晃脑而略显凌乱的头发，一脸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冲着沈凝微微一笑，姐姐什么时候来的？

沈凝：刚来。

其实相比前几天，沈凝今天算是来的比较迟了，因此祁予安刚刚还纳闷了一会儿。

不过不等她开口问，沈凝先岔开了话题，你在，做什么？

哦，收拾一下东西。祁予安随口道，不过这会儿又看了看自己的屋子，才觉得好像真的是乱得有点看不下去眼，更别说是下脚了。

沈凝索性就没往里头走，但是目光却大致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一面空荡荡的橱柜上，那是祁予安原本放娃娃的地方。

你的娃娃？

都收起来了。祁予安答。

沈凝一向了解祁予安的性格，所谓的收差不多就等同于：不要了？

果然，祁予安给了句差不多吧。

但是刚说完就好像又察觉到了什么，尤其是看着沈凝那张俏丽的脸上好像有点失落似的，她才隐隐想起来，以前沈凝是不是也给她送过娃娃？

所以刚刚被她一把扔进箱子里的，是不是其中就有沈凝送给她的？

想到这祁予安一时有点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她觉得眼下这情况确实还挺尴尬的。

但转而一想，一个娃娃而已，和一个仇家有什么可尴尬的？

祁予安又顺了一下耳边的头发，那个，姐姐要不先去书房稍等我一会儿吧，我这边很快就好。

她又把唱片机给关了，整了下东西回头却发现沈凝并没有走。

沈凝今天有点奇怪，虽然这阵子因为家里的事情，她一直都不太对劲，不过今天的不对劲是表露在外头的。

祁予安疑惑的眨了下眼睛，还有什么事情么？

沈凝轻轻抿了下嘴唇，你上次说的话，还可以作数么？

什么？祁予安有点想不起来自己说过什么，姐姐是指哪句？

沈凝犹豫了一下，像是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的自尊心再放得更低一些，我我可以，暂住在你家么？

如果不是遇到了迫不得已的情况，祁予安相信，就沈凝这种要强的性子，她一定不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哪怕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已经很熟络了。

祁予安有些好奇，姐姐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不可以的话也没关系，抱歉，我

姐姐。

两个人彼此打断着对方，最后还是在祁予安的这声姐姐下，彻底陷入了平静。

沈凝一向冷淡的脸上有些泛红，看得出来她有些紧张，也可以想象提出这样的请求对她来说有多么艰难。

沈凝想了很久，那个家，她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说她自私也好，不孝也罢，她都决定得为自己的未来多争取一点。

好在昨天晚上她趁着母亲情绪还算稳定的时候，试探着提出了这个事情，母亲虽然起初不答应，还疯狂的发泄了一通，但最终还是湿着眼眶答应了她的要求。

你想住的话当然可以，我之前就说过呀，你可以住进来，住进来之后也可以方便很多。祁予安没有再追问原因了，我一会儿叫人帮你安排。对了，你还要回去拿东西么？

沈凝看着她，摇了摇头。

祁予安这才发觉今天的沈凝到底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她背了一个大背包，那里面估计装了不少东西所以看起来很沉的样子，应该就是她的行李了。

论仇家可怜兮兮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求收留怎么办？

换做别人祁予安没准想也不用想的就拒绝了，可撇开正儿八经的那些理由，十八岁的沈凝实在还很鲜嫩可口，尤其是那一副隐忍倔强的样子，简直比未来的她可爱一百倍也有了。

一时间祁予安都觉得自己像个老阿姨，看着这种容易不好意思的漂亮小孩就忍不住要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她是不是也太没原则了一点？这么快就忘掉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沈凝这个人其实很不喜欢麻烦别人，这大概是性格孤僻的人共有的一个特征，以前在一起玩也都是沈凝照顾祁予安多一些，而面对其他人，她甚至连多一个眼神都不稀罕给。

但自从祁家对沈家献出援手之后，祁予安就觉得她们之间不但渐渐的变得生疏了很多，沈凝对她的态度也莫名的变得客气，甚至说是尊敬了许多。

以前就算这人不苟言笑，但毕竟还是孩子，偶尔也是会和她开开玩笑或是打打闹闹，但现在祁予安除了能从她的脸上看到冷漠之外，还是只有冷漠，充其量还有一点点没有收敛好的悲伤。

她好像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祁予安时常觉得她的眼睛，就是那种完全看不到希望却还要逼着自己苟延残喘的眼神。

都说双方不平等的爱情不会幸福，祁予安寻思，什么感情大概都是如此，沈凝应该是觉得，她们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平等的做好朋友了。

愿意搬进来，也只是开启了另一端寄人篱下的悲苦生活罢了。

祁予安叹了口气，她觉得今天的自己也格外的烦躁。

gu903();东西规整的差不多后，剩下的就交给家里的佣人善后。祁予安咬着笔盖趴在书桌上，心思却不在手臂下面压着的模拟试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