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居室内,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桌菜肴,全是方才宗兰自己点下的,老爷又加了两道,凑成八道菜,图个吉利。
桌边还摆了两壶小酒。
几人入席。
宗兰一边坐下一边问道:“哎?怡婷她们几个呢?”
太太道:“都两点了,刚刚怡婷嚷着饿,就让她们仨先吃了。”
宗兰又往起居室外瞧了一眼,只见三个小朋友正在庭院里围着小白狗团团转,三人都新奇不已,抢着要抱狗。
老爷拿起酒壶,问子墨道:“怎么样,能不能喝两口?”
子墨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双手迎上去:“有什么不能喝的,我早就会喝酒了,今儿我就陪爹好好喝一杯!”
太太也举起酒杯道:“我也来一杯。”
老爷便给两人满上,子墨又接过酒壶,给老爷倒了一杯,又对身边的宗兰道:“你刚生完孩子,就不要喝了。”
几人就着菜,小酌了两杯。
子墨酒量是真不行,喝了两杯白酒,便把脸喝得通红。
太太喝了一杯也不喝了。
老爷酒量最好,颇有一番千杯不倒的架势,连连续杯道:“今儿高兴,多喝两杯。宗兰啊,如今孩子也生下来了,身体也好一些了,这段日子请个大夫,喝点汤药,好好把身子养好,以后就好好跟子墨两人过日子。”
子墨听了,便凑过来瞧宗兰,对宗兰挑挑眉,等宗兰回答。
宗兰便道:“爹放心,我们会好好过日子,好好把孩子养大。”
老爷听了,“咯咯咯”地乐了起来。
老爷一直不苟言笑,来白家这么些日子,宗兰还是头一回见老爷这么笑,把两排牙齿全露出来,笑不拢嘴的那种笑。
老爷又喝了两杯,也有些上头,对太太道:“老三,咱这是什么天伦之乐啊!一直说子墨没出息,替他愁,从没指望过他什么,谁成想,咱老了也能有这么一出!”
只觉得淤积了十年的食儿都下去了,心里头那个自在。
顿了顿,老爷又道:“行!宗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句话,像是祝福,又像是承诺。
老爷只是想起那日——
陈老爷子——銮禧的爹、子墨的姑父病重,上个月,老爷便备了一份薄礼去瞧了一眼。本来只是去探望一眼,没想提那八千块的事儿,只是陈老爷子自己提出来了。
说自己两套洋房,建了之后还未来得及搬过去住呢,便中了风,卧病不起。其中一套给了銮禧娶媳妇,另一套空着,是新房,还没有人住过。一个三层楼的花园洋楼,在大剧院后头,地段也好,怎么也能值个两千块大洋。
说是那个房子,要么卖出去,还了白老爷一部分债,要么直接送了白老爷,抵一部分债,剩下的,他再想想办法。
如今老爷子又病重了,全靠銮禧一个人在撑着,家里境况不好,但那八千块,不说全还,总也要抵上一部分。
听得老爷还挺感动。
老爷只是说:“行,债的事儿不必太过操心,先把病养好。”
只是又想——若陈老爷子把洋楼送给他,他便把房子送给子墨,把房子好好修缮一下,等过个两三年的,孩子们大了,该满屋子跑了,这个宅子也关不住他们了,便让子墨宗兰、弟弟妹妹、两个孩子,他们六口子搬过去。
若是还了现钱,他拿到钱,也能给他们小夫妻置办点家产。
而白子墨这个人精,一听老爷那句“宗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知道以爹的性格,这肯定不会是一句空话,老爷心里一定是有了什么想法,便在桌下握了握宗兰的手。
宗兰这个没眼力见儿的,还扭头,问了他一句:“干嘛?”
子墨:“没啥……”
果不其然,老爷开口:“只要你们两个情投意合,好好过日子,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以后肯定少不了你们的。”
子墨立刻应下来:“那肯定的!我们肯定和和美美,好好过日子,不给您老添堵,那我们先提前谢谢爹了!”
太太又道:“对了老爷,咱下个月那满月酒还办不办了?”
老爷一高兴,便道:“办!肯定要办,不仅要办,而且要大办!还有子墨,你去联系春江日报,登一则启事,买最好的版面,说我白玉林的孙儿出生了,还是龙凤胎。”
老爷头一回这么高调。
而子墨呢,向来最喜欢唱高调了,立刻应道:“明白!”
太太又道:“还有,两个孩子还没取名呢,要不宗兰,你先取个乳名,等过段日子再找人算算,求几个字,让他爷给取个大名。”
宗兰道:“乳名……”
一瞬间,脑子里便闪过小豆子、小石头、铁蛋、妞妞等字眼。
宗兰摇摇头,把它们从脑海中抛出去,而紧跟着便又浮现出一个字眼,宗兰开口道,“袋袋?口袋的那个袋。”
也不知怎么想的。
总之,就是忽然想起这个字来。
子墨加了儿化音道:“袋儿袋儿?儿子叫袋儿袋儿,那女儿叫兜兜?”
宗兰转头看向子墨道:“可以啊,只要你愿意的话。”
子墨道:“这也太随意了吧!”说着,白袋儿袋儿、白兜兜地叫了两回,叫着还挺顺口,便笑了笑,“不过也挺好玩儿。”
宗兰只是想——
袋儿袋儿、兜兜,总比白子墨那个小名——铁头要强。
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是少林寺里练什么功夫的呢。
子墨刚出生时,太太一直是“宝宝”“宝宝”地叫他的。
只是这白子墨,从小就皮,睡觉也不老实,大概是一岁多的时候,有一回睡觉,太太打了个盹儿的功夫,孩子便从炕上一咕噜掉到了地板上,登时醒来嗷嗷大哭。
不过头倒没摔破。
之后大家便铁头、铁头地叫了起来。
子墨小时候爱上房、爬树,太太一直不安,怕子墨再摔下来,把头摔破了。而铁头,太太觉着这名字有一层保护的意思在,于是直到子墨上学,一直都铁头、铁头地叫。
太太念了一句:“袋袋、兜兜,就叫这个吧,乳名嘛!”
乳名便如此定了下来。
正在这时,庭院里,怡婷又抱起小狗跑进来:“小婶婶,你看它是不是饿了呀,一直不开心似的,我们要不要喂它点吃的?”
太太便夹了一块肉,丢到了地上。
狗狗很快吃起来。
子墨又道:“这狗也得叫个名字吧,想想,叫什么好?”
几人的目光,便齐刷刷投向了地上的小狗。
一只白白的小奶狗。
取名……
空气寂静了一秒。
宗兰相信在那一刻,大家脑海里肯定都闪过了同一个名字。
白色小狗最常叫的一个名字——小白。
只是在白家……
尤其老爷又姓白,再小白、小白地叫一只狗,似乎不大好听。
子墨顿了顿,在旁边道:“要不反其道而行!叫小黑!”顿了顿,见大家都没反应,“要不就叫小白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正好跟咱一样,都姓白!如何?”
宗兰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小声道:“是不是缺心眼儿!”
还跟大家一样都姓白……
老爷则说:“叫小白也可以。”
子墨道:“那就小白!”
老爷有些喝多了,脑子昏昏沉沉,困意来势汹汹,见太太、子墨也吃完了,只是宗兰依旧没有放筷子的意思。
gu903();大家起了名字,又陪了宗兰一会儿,老爷实在陪不起了,便站了起来:“有点儿头晕。”说着,拍了拍太太的肩,“扶我回屋。”又对宗兰、子墨道,“你们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