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白齐如期送了月钱来。
白子墨远远见白齐端了一个托盘,从账房方向走过来,便立刻把书一撇,走到门口去迎接:“齐哥,又送钱来了?多少钱,有我的份儿没有啊?”
这笔钱,他可足足等了一个月了!
白齐说:“一共八十,你那份老爷也发下来了,老爷说了,你们一人三十五,剩余十块让你挑个日子,带少奶奶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玩一玩,到时也甭找账房报销了。”
子墨接过钱道:“明白了,放心吧。”而后回屋,问身后炕上的宗兰,“月钱送来了,你那份是三十五,我放你梳妆台上了。”说着,拿了三卷钱,又拆了一卷数了五块,一共三十五放到了宗兰的梳妆台上,剩余四十五便自己先揣着了。
宗兰只是回:“知道了。”
而有了钱,之后几日子墨却异常安静。
宗兰一直想着挑一个子墨不在的日子出去看看房子。
于是坐在炕上看书,时不时便抬眼瞧他一眼,却见他安安分分,一点要出去浪的迹象都没有,还真是稀奇。
这几日甚至图书馆都不去了,就在家待着。
这一日,好不容易等到屋子里的电话响起。
这个屋里的电话一般没什么人打,也就是他那几个朋友。
果不其然,电话一接听,那头便叫子墨出来玩。
宗兰正期待着,却见子墨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说:“算了,不去了。”
电话那头又问:“怎么了?你媳妇儿管着你,不让你出来?”
子墨道:“也不是。”
“那你倒是出来啊。”
子墨却只是说:“算了,你们自己玩儿吧。”
宗兰:“……”
什么叫“也不是”,难道子墨是看自己的脸色才不出去的?
于是等电话挂断,宗兰便问了一句:“怎么了?怎么不去玩儿呢?”
子墨只是说:“去了也没意思。”
“那要不……你找我堂哥喝酒去?”
“不去。”
宗兰:“……”
这到底是哪里不对了?整个人奇奇怪怪的,这么反常。
子墨那面挂了电话,便又拿起了报纸,看起了上面连载的。
要说这几日,宗兰也是奇怪。
那日月钱一送来,她便跟防贼似的防着自己,生怕自己又拿了钱出去败家,坐在炕上看书也看不安生,还时不时从书间抬起眼皮子来瞄他一眼,生怕一不留神他便跑了。
也是。
毕竟这屋子里的钱是一块核算的,自己花光了月钱,又要找她借、找她拿,她防着一些也是应该的。
刚刚接电话,他背对着宗兰,都能感觉到宗兰正在身后盯着他看,想了想,便还是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而挂了电话,宗兰还又酸了两句——
你咋不去呢?
你咋不找我堂哥喝酒去呢?
你跟着瞎嘚瑟什么呢?
这女人啊,就是爱口是心非放酸话,这时去了才叫傻呢。
于是赶紧说不去了、不去了。
而如此憋了几日,实在忍不住了。
手头上有了钱,心也跟着痒痒,没法像完全没钱时那么安分。
也不知那几个朋友,这几天在外头都浪成什么样了。
白子墨坐在书桌前,用手指扣着桌面百无聊赖地发呆,过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便随手拿起一本书道:“我去图书馆了?”
宗兰赶紧说:“你去呗。”
子墨又装模作样问了一句:“哎?我把钢笔放哪儿了!”
宗兰十分殷勤,大着肚子下了炕四处看了一眼,在茶桌上看到钢笔,说了句:“在这儿呢。”便过去把钢笔拿给了他。
子墨拿了钢笔往兜里一揣,便说:“走了。”
等了这么些日子,总算等到子墨出了一趟门。
等子墨走了有一会儿,已经不见人影,宗兰才穿上外套,涂上口红,简单打扮了一番,对弟弟妹妹说了句:“你们在屋子里待着,姐姐先出去一趟。”便出门去了。
这春江市,宗兰还是不大熟悉。
出了白家走了一会儿,看到黄包车,便招招手道:“黄包车!”
车夫拉了车子走过来,宗兰便上了车,说出那日于二告诉她的地址道:“去西城区江北胡同那一带。”
车夫说了句:“好嘞!您坐稳。”便跑了起来。
宗兰也不知这西城区是个什么地方,只见车夫走了有那么三十多分钟,走过了闹市区,便越走越偏僻。
而到了一个略显荒凉的地界,车夫又问了句:“江北胡同几号?”
宗兰只是说:“在这儿停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