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晋的脑袋时不时撞到前排座椅的脚座,拖着沉重的身体挪了挪,想避开一点,一名壮汉怒斥老实点,随后就是一记狠脚,唐晋猝不及防,被踢得一声闷哼。
听到后面的动静,吴老师在前面笑着说:前期要立规矩,一定的震慑是免不了的。但是体罚是基本没有的,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网上有些虚假言论,那些走歪路的小孩嘛,为了博取同情,喜欢在网络上编造一些耸人听闻的事情,学校也是没有办法,那些都是实在教不好的社会渣滓了。两位应该都理解吧?
唐国海很潇洒地说:玉不琢不成器,学校有那么多成功案例,既然我们下决心把这个不听话的小孩交给你,当然是很信任吴老师的。
郑小芹叹着气说:本来晋晋不是这个样子的,如果吴老师能让我孩子变成原来那么乖乖听话,我给吴老师立长生牌位都愿意的!
这话就听得吴老师很高兴,拿出手机来,又给他们播放那些伥鬼回魂似的嘈杂视频。
超大音量的视频,里面的人跟鬼哭似的大喊:正能量!复兴国学!孝顺父母!
唐晋听得浑身冰凉。
他知道那会是什么地方,高三时,许莱义愤填膺地给他看过死里逃生者的自述,他也帮忙转发过相关微博,试图为那些精神和身体都被暴_力摧残的年轻人讨一个公道。
他万万没有想过,郑小芹和唐国海会这么做。
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不听话吗?
失望、绝望、悲凉。
唐晋的脑袋越来越迷糊,他努力让自己不要睡着。
他死死攥着手,试图把手指甲更深地陷进掌心。
他告诉自己,他还有秦北辰。
每一次,不论是父母吵到大打出手,还是被送到陌生乡间,他的身边都还有秦北辰。
紧急求助已经发出,秦北辰一定会来,一定会来。
这一次,他是真的没有家了。
被彻底抛弃的小狗,无处不痛。
唐晋咬紧牙关,泪水从眼角滑下,落到脏兮兮的车内地面上打湿了尘土,车身摇晃,湿土又蹭到他脸上,弄脏了他的脸。
秦北辰,秦北辰
消息提示音。
秦北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忽然示意陈律师噤声,原本以为不重要的消息,占去了秦北辰的所有注意力。
秦北辰开始打电话,打不通。
刚挂断,许莱打进电话来。
没等许莱开口,秦北辰快速道:唐晋出事了,他刚回家,你如果知道什么快说。不知道我就挂了
许莱一听就更急了,迅速组织语言说:我打给唐晋,他关机,因为上午还打通过,回家了他为了和你联系都是不关机的,我想到他妈妈最近很奇怪,朋友圈发过xx学校的跪父母视频,就有点疑神疑鬼,没想到!你快去救他!
秦北辰立刻挂了电话,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电话:姜山,帮我个忙,唐晋出事了,找几个你们体校的兄弟
看似冷静的秦北辰差点撞上职工,陈律师原本跟在后面,此时快步追上去,从秦北辰手里拿过车钥匙,轻声说:我帮忙开车。您冷静,别关心则乱。
作者有话要说:*我心痛
第64章遗弃教育(下)
车队疾行上了高速。
秦北辰不论心里怎么急,行事还是有条不紊,先从经营车行的合作对象那里借了几辆车和经验丰富的车手,然后去接姜山叫来的体校生。这时候派去唐晋家附近的人已经查到了车牌,陈律师找了相关方面的朋友,确定路线后直奔高速。
这时候距离唐晋手机发来紧急求助消息,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考虑到可能要实施截停,秦北辰自己这辆车在车队最后,司机也从陈律师换成了车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在拉近,但还是没追上。秦北辰整个人绷得像根弦,给人感觉如果这次没能把唐晋捞回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陈律师头一回见秦北辰这副模样,出言安抚:应该追得上。
这话一说,秦北辰就意识到自己不对劲到给外人看出来了,秦北辰将身体刻意放松,往椅背一靠,伸手按了按额角,闭目道:最好是追得上。不然
他没说完,但陈律师知道是什么意思,没能反驳。
这类所谓的戒网、国学学校,已经闹出了不少事情,每回轰轰烈烈地热闹一阵新闻,闹得最厉害的也只是关一两个学校负责人,学校本体改个名换个地继续开张,治标不治本。
事实上,除了网民耳熟能详的那两个,还有不少类似学校在各地生意长红。说到底,市场是按照供求关系调节的,家长有需要,学校能赚钱,汇报起来还能带个复兴国学的好名声,哪有轻易关门的道理。
这种学校,大多都是本地地头蛇般的存在。
所以,就算唐晋已经成年,他父母毕竟还是他父母,一旦真的被弄进去,任凭秦北辰有再大本事,都很难再把人弄出来了。
现成的案例里,不说十九二十岁,就是二十四五岁已经毕业的研究生,都有因为性向被送进去,不堪折辱,假装改邪归正出来自缢的。
秦北辰静不下心,也不想让自己好过,问陈律师:如果没拦住有几成把握?
这,陈律师为难地笑了一下,他父母健在,我们作为第三方,怎么都越不过去的。就算报警,到底逃不过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如果真弄进去了,论理要请当地协助,落到当地,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强龙难压地头蛇。再者,现在这个情况,您有多少全力可施?
陈律师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才是重中之重。
秦北辰远在美国的大哥,前阵子忽然传来猝死去世的消息。虽然这个儿子十分不孝,但毕竟是亲生儿子,突然不明不白死在国外,秦观岳和夏玲被噩耗打击得老了十几岁,立刻把生意交给副总和秦北辰上了飞机。夫妻俩赶到美国,才发现儿子遗体竟然已经成了骨灰,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他们两个人在国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国外想为儿子的死因讨个说法,被当成闹事刁民一样赶,又气又悲,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对秦北辰来说,现在是至为关键的时刻,陈律师提醒的就是这点。
陈律师,秦北辰语气很冷静,我这个人可能遗传了我母亲,比较冷血,趋利避害是本能。如果没有遇上唐晋,我大概能当一个尽职尽责的婚姻对象。我也试过,我想放过他,可惜我做不到,最后是白折腾一场。
秦北辰抬起眼皮,冰冷的视线扫到陈律师脸上,继续道:所以,我现在说这个话,你不要以为我是年轻不懂事陈律师,我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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