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风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赵玲玲咽下最后一口气,那从容的假面上终于出现了第一道裂痕,他抬手给了两名壮汉一人一巴掌:“废物!废物!”
沈葵心中满是悲怆,她深深地看了赵玲玲最后一眼,转向张春风说道:“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吗?你也看到了,我们宁死也不会配合你的行动。”
张春风深吸一口气:“就算你逃得了这一世,那下一世呢?下下一世呢?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们教派有传承记忆的方式,但你们没有,不管跨越多少时空,你们最后都会落到我的手里,既然这样,又何必挣扎?”
沈葵站在祭坛上,四野的风吹得她衣衫猎猎,张春风的话如同一根尖刺扎进了她的软肋——这也是她之前一直担忧的事情,如果不能彻底将裔神教清除,在未来的每一次时空轮回中,他们都将受制于人。
就在这时,季寻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他从包里掏出他们先前准备好的匕首,横在自己脖颈前,高声说:“那又怎样?!我们就算被杀一千次!一万次!也要生生世世跟你死磕到底!我宁可死在自己手里,也绝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季寻!你别乱来!”沈葵一慌,连忙上前想要阻止他的行动,然而季寻却接连退后两步,他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那张清秀的近乎女气的脸上满是坚毅:“姐,对不起,我没有勇气留到最后,让我来替你验证那个方法,如果能成功,你记得——”
“别瞎说!”沈葵爆发出一声怒喝:“把刀放下!我有办法!”
季寻抹了一把脸:“算了,没什么好记的,要是成功了,请你代替我们好好活下去!”
说完,他刀尖向内一划,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当啷”一声,匕首坠落在地,沈葵阻拦不及,只觉得眼前一黑,一时间竟难以站立,她踉跄着朝季寻的方向走了两步,却一不小心跌倒在地。
她眼睁睁地看着季寻跌跌撞撞地走到石柱前,用鲜血画下了那个巨大的符号。
四野寂静,一时间连台下的无数教众也无人出声,所有人仿佛都在静待着某个时刻的到来。
然而,随着时间缓缓地流逝,祭坛中央的圆柱却丝毫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失败了吗……
季寻绝望地想。
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鲜血不断地从他的脖颈涌出,很快他的意识就变得模糊,他呆呆地望向石柱,在这漆黑的长夜里,那高耸入云的石柱如同无声的墓碑,静谧而永恒地停驻在此地。
“为、为什么啊……”
季寻喃喃,他的话语被揉碎在风中,眼中的光芒也随之彻底湮灭。
祭坛上久久无声,狂风呼号着,如同旷野的悲鸣。
张春风摇着头走上祭坛,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哎呀哎呀,何必搞成这样……”
他看着跪在季寻身边的沈葵,她的手上正死死地攥着那柄匕首,锋利的刀尖划破了她的皮肤,流下的鲜血与季寻的血液混在一处,看上去触目惊心。
张春风微微躬身,故作关心地说:“小葵,你还好吗?要不要扶你去休息一会儿?”
沈葵没有吭声。
张春风见状,冲身后的人招了招手,立马有人上前想要将沈葵搀扶起来,他们似乎丝毫不在意她手中的匕首,像是料定此刻的她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就在这时,沈葵的身子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她甩开搀扶的两人,抬头直视张春风,出乎意料地是,她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悲戚的神色,目光清澈而坚定:“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件事。”
张春风一愣:“什么?”
沈葵缓缓地说:“为什么陆峥嵘仅凭一个符号就能够实现你们努力了几代人的目标?”
听到这话,张春风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他依然温和地解释道:“的确有这么一部分人是被神明所眷顾的,就比如你,不也是被神明选中的人吗?”
“是吗?”沈葵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不知为何,她的笑容让张春风忽然感到一丝不妙。
沈葵继续说道:“陆峥嵘曾经告诉我,宇宙中存在着特定的运行规则,如果能够找到这些规则中的漏洞,就可以在绝境之处寻求一线生机,所以我一直在想,既然你们都说我是神明的载体,那为什么却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感知到任何的异样?”
“——直到刚刚,我忽然想通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张春风问。
“人的视线是有盲区的,”沈葵微微一笑:“我能看见众生,却看不到自己。”
“陆峥嵘说过,他会变成我的眼睛,替我看护这个世界,我之前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句安慰,可刚刚我突然明白,”沈葵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朝着祭坛的边缘靠近:“他所说的眼睛,正是你们想要从我身上剥离的东西。”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的神明此刻应该就附身在我的眼中。”
沈葵说完,不给张春风丝毫反应的机会,她毫不犹豫地抬手,狠狠插入了自己的双目之中!
鲜血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往下,如同两行血泪,触目惊心。
“快阻止她——”张春风仓皇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