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里放着几颗夜明珠,还有防止尸身腐烂的长生丹药,归梦剑就插在棺椁里头,就像是镇着谢长亭的魂魄。
琼英说过,那把剑必须得方兰舟取下来才行,虽是谢长亭的佩剑,被赠予方兰舟后先是浸了他的血,后又认了主,旁人是动不得这把剑的。
方兰舟不明白为什么棺椁里的人会和自己一模一样,他旁边睡着的人和国师又是一个样,真的太奇怪了。
“兰舟,过来。”谢长亭唤道。
方兰舟走过去,问:“国师,为什么我与这个人一模一样。”
他忽然有些头疼,有些记忆像是从很远的地方突然而至,逐渐在脑海里清晰成影像。
但还不容有时间整理这些混乱的记忆,他便听到国师在他耳边道:“就是这把剑,兰舟把他取下来就好了。”
她说:“这是兰舟自己的东西,该拿走的。”
方兰舟便听话地将双手覆在归梦剑柄上,甚至没用什么力气,归梦剑便被取了下来。
这把剑似乎带着源源不断的生气,当剑被取出,那棺椁里的两具尸体也就化为了两具嶙峋的枯骨。
谢长亭松了口气,也觉得一下如释重负,再也不用担心什么心绞痛了,终于也能正正经经做一回漂亮花神了。
归梦剑既然认了主,谢长亭便让方兰舟把剑带走,留在身边防身也好?
这次之事,方兰舟回了归鸢皇宫之后便生了一场大病。
谢长亭本打算取了剑就回天界,可现在方兰舟病了,她总不能甩手就走人吧。
好在宫中太医好,小半月就两人治好了。
两人再次分别,谢长亭回了天界,过起了没心没肺的咸鱼生活。
琼英依然忙,忙里偷闲还跑来撷芳殿里逮人去她府上整理卷轴。
谢长亭毫无疑问是头一个,谁让她最闲,闲的想去凡间见方兰舟。
话说起来,自曦和皇陵过后便一直没再见过二殿下了:“琼英,你知道南渡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他每天躲他哥,行踪哪会叫我们知道。”
说的也是。
谢长亭翘脚坐在琼英殿里,心想着不止南渡没见着,好像也很久没见方兰舟了。
以前做人时都没这么念着人,做神仙反倒心不静了,随后又想,果然还是太闲了,得找点事让自己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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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谢长亭并不知道的是,南渡并不是躲他哥才不见人影,他受了很重的伤,此时正在南海养伤呢。
他都不用躲,南泽盯他跟盯囚犯一样,自家虾兵蟹将看不住人,还得哥哥亲自出手。
反正南渡是生无可恋了。
南泽是南海龙王,听着就很厉害的样子是吧,但是他——有个坏毛病,爱唠唠叨叨,唠唠叨叨。
南渡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整日里被魔音贯耳,他想好也好不起来。
但南泽好像对此乐见其成,只要弟弟不出去闹事,安安心心和东海玉鸾成亲,那他就安心了。
现在都别提东海,谁提东海二殿下和谁急。
就说方兰舟那小子不是什么善茬,谢长亭回天界那日,当晚,南渡独自一人去见了方兰舟。
他是打着将小恶魔扼杀于摇篮中的想法去的,见面时还假意聊了几句。
聊着聊着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差点掀了归鸢皇宫里的一半宫殿。
当日情景之复杂,要南渡来形容,那就是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简而言之,两条龙在打架,凡间暴雨连连,天色暗沉的像是要从高处塌下来似的。
最后结果,南渡惨败。
当然,南渡之所以惨败,他是将原因归结于方兰舟的真实年龄比他大太多了。
毕竟人家杀北海龙王的时候,他还在地上爬呢,所以他也算败之有理。
到现在一身伤躺在龙床上他还这么想。
不对!谢长亭!!
他得把这事告诉谢长亭啊。
于是二殿下又开始他的逃离南海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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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天界的谢长亭自然也没闲着,在帮琼英整理卷轴的时候,偶然之下翻到了东海一族和北海一族的渊源。
这事得从很久以前说起,故事是从东海小龙君开始的,都是龙族,却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谢长亭看得很快,也知道主要罪魁祸首便是北海老龙王。
自古有地盘王位之争,谢长亭怎么也没想到,隔着十万八千里的水域里竟也有这种斗争。
那小龙君为东海扶桑树报仇,血刃了北海老龙王,自己也墮为魔物了,分化出来的一魂一魄却转世去了人间。
也不知道现如今怎么样了。
东海扶桑树也是惨,活生生被大火烧死,一步都离不开。
再说那堕为魔物的小龙君,后来留在北疆也做了不少善事,虽说是魔物,但也是个善良,有情有义的魔物,还能得那么多小妖怪的尊崇,由此可见,是位深得妖心的魔物。
谢长亭边看边想,却在卷轴处看到“谢长亭”几个字时,顿住了。
卷轴内容包含之广,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还夹杂着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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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之前,东海有扶桑树,扶桑化形守着本体并未离开东海之畔,而在扶桑树底下,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密室。
密室里原本什么都没有,扶桑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她倒没觉得无聊,几百年都这样过来了,变成人还是一样的乐子。
有时候化形上岸,见见东海沿岸的渔民下海捕鱼,偶有海浪掀翻渔船,渔民落水挣扎,扶桑便会下海救人,她在这一块守着,这一块海域也算安宁,没出过什么岔子。
在这期间,她几乎每隔几日就能见到东海里钻出来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小团子每次出了东海都要对着东海一望无垠的海面扮鬼脸,吐舌头。
起先扶桑觉得奇怪,后来又觉得可可爱爱,便是从那时候起,扶桑的乐趣多了一个。
她不知道小团子的名字,也不能冒昧地上去询问,只好每次看着小团子上了岸,跑去找凡间的小孩一起玩。
那些小孩都是渔民的孩子,从小也是下水惯了的,小团子傻乎乎的,带人在东海玩水,有不知从哪儿挖来许多奇珍异宝出来送给这些孩子。
扶桑看得出来,小团子是很喜欢和凡间人玩耍的,但是他得隐藏自己的身份。
小团子许是化形术并未熟练掌握,淋不得雨,一次上岸,东海上空突下大雨,小团子举着两只手爪子遮雨,无论雨有多大,他就是不回东海,隐要现形之时躲去了扶桑树下。
扶桑尽心尽力为他挡雨,她做得好,雨水下大而急促,却分明一滴都没有溅到小团子身上去。
这事过了没多久,扶桑树下的密室里送来了一个人,扶桑一看,这不是巧了吗,这人就是当日钻出东海海面的小团子。
两人在这里相识,扶桑这才知道,小团子本名叫容玄,乃东海小龙君。
扶桑树下的密室一般都是让人面壁思过的,小龙君说自己是自愿被关进来的,扶桑不愿拆穿,就小龙君一日不出海的性子,能老老实实跑来面壁思过,这实在有点不太可信。
两人相熟于扶桑树下,容玄会给扶桑讲外面的事,扶桑听来只觉稀奇,想着有一日自己也要去人间看看。
只是没想到意外会比计划来的更快,东海新任龙君继位之时突遭北海偷袭,继位仪式被打断,宾客们仓皇而逃,东海海面翻起滔天巨浪,东海沿岸遭业火侵袭,大火连烧十来天,扶桑这时候应该做的事就是赶紧撤离东海,至少还能保住一条命在。
但她没有,她担心容玄,非要见到人才罢休,从东海水深火热里钻出快要煮熟的虾兵来,扶桑询问容玄的下落。
虾兵捂头叫嚣:“烧死了,烧死了。”
“好疼,好疼!”
扶桑的心瞬间沉落谷底,以为容玄死在了东海里,那会儿是关心则乱,根本来不及细思虾兵说的话,也许他是在说自己快被烧死了呢。
业火绵延万里,火苗窜上扶桑树,先是叶子,后是枝干,业火过境,扶桑树几乎是顷刻间便化为了乌有。
再后来的事就没有与扶桑相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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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龙君容玄,其实并未死在东海里,误打误撞闯进了北疆之域,再后面的事,就是修炼与复仇了。
但关键在这之后容玄堕魔就有点奇怪了,是因为什么卷轴中却并未写清。
琼英飞升时间比谢长亭要早许多,谢长亭合上卷轴便问道:“北疆有魔物,听说以前曾是东海龙君,琼英可知容玄为何堕魔。”
琼英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谢长亭所说的容玄是谁。
司命府里的卷轴琼英都接手过,不可能没印象,但她好像有点不太想说这事。
谢长亭举了举手里的卷轴,道:“我都看过,就是有这一点不明白,琼英如果知道就和我说说吧,不然我还是得下去问的。”
谢长亭前世是被相离道人带大,长在雾灵山,但她还有个前前世,扶桑被业火化为灰烬,魂魄过奈何桥,喝忘川水,入轮回池,然后转世成了凡间的一名女婴。
那时候生男孩就是宝,女孩没人疼,但好歹也算有良心没让女孩生下来就饿死,但也没养多久就将女婴送了人。
那人便是出世云游的相离道人,也就是谢长亭的师父。
再后来的两世便是谢长亭与方兰舟两世的纠葛,而方兰舟就是北疆魔物容玄分化出去的两缕残魂。
扶桑是神木,草木本无心,所以哪怕扶桑转世为谢长亭,面对方兰舟偏执的爱意,她看在眼里,却始终无动于衷。
第一次无动于衷,第二次说走就走,但她忽然很想知道,做为扶桑时候的她对小龙君是什么心思。
龙君继位,东海业火绵延,扶桑本是有机会离开东海的,还有容玄,到底是因何而堕魔的。
她心里有一个想法在不断地探头,会不会容玄堕魔也许与扶桑有关系呢。
“容玄,是因为扶桑才堕为魔物的,而你就是扶桑的转世。”琼英道。
好像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倒松了口气,谢长亭一合卷轴,道:“我要去北疆,见一见容玄。”
琼英拦住她,道:“你疯了,你是天界神仙,跑去和一个魔物纠缠,你还想不想做神仙了?”
谢长亭道:“如果一个人因为我而堕为魔物,人人都惧恨他,人人都恨不得他窝在北疆永远不再出来,那么我必须和他在一起。”
“一个人真是太孤独了,做神仙的日子漫长到无边无际……”她又说,“我害怕。”
琼英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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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亭将白雪镜留给了方兰舟,但方兰舟并未与她通过白雪镜见面,应该是说,自谢长亭回天界后,就再没见过方兰舟了。
她直接去了北疆,北疆那里风雪大,荒凉之地,寸草不生。
谢长亭不知道的是,她才走,南渡后脚就来找她了,撷芳殿闭门不见客,南渡便又找去了司命府。
gu903();司命府这几日倒闲了,着实少见,琼英见南渡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便先开口道:“咦,这不是二殿下吗,谁追你不成,弄得这么狼狈?玉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