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拖出来当替死鬼的人是个赌鬼，确实有个女儿嫁给了小泽原太，不过女儿是被他卖掉的，他还得了不少银元。现在赌鬼已经死了，再无对证，这件事便被压下去。

谁让他那么巧混进来呢？结结实实钻进了锅里。

锅一扣下来，啪！怎么着？死了！

最近瓜潮迭起，杂志、报纸皆连脱销。

不管是《玫瑰园》的第二期内容，还是评《生死恨》，或者“中秋宴会凶手大揭秘”，都让人欲罢不能。

如果现在也有头条，高居榜首的一定是：

《玫瑰园》第二期末尾，林四小姐看见了什么人？

#《生死恨》究竟有多好看#、#中秋宴真凶#都只能排在后面。戏班子已经开始排《生死恨》，买一张票就能听到，虽然不是温先生唱的，但也能听个味儿，至于中秋宴真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这个年代的作者都很淳朴，没有培训过断章小技巧，独树一帜的云中君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那篇《生死恨》的戏评写得太好，一时间《生死恨》场场爆满，但大家都等不到温如玉上台，徒呼奈何。

众所周知，温如玉唱完，咳血不止，怕是重病发作，上台之日，遥遥无期。真正看到了原版的人，越回忆越觉得好，庆幸不已，夸了又夸。

等回过神来，很快有小机灵鬼发现《生死恨》戏评与《玫瑰园》之中的共同之处。看来云中君也参加了中秋宴会，非富即贵，那么，云中君是谁？

这时，一个被人遗忘的话题重新炒了上来。

云中君x东君

两人之间，是否有关系？

古代神话中，“君”指男性，云中君的身份一直备受争议，有人觉得祂是云梦泽的水神，是一位女神，也有人觉得祂是云中之神，是男性神明，与东君对应。

就像另外一对神明，湘君与湘夫人。

难道两位男性神明就不行吗？这使云中君的身份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甚至有人怀疑云中君是越云舟的挚友戚无恙，还有人怀疑云中君就是《玲.珑》的主编季淮生。

众说纷纭，就是没人猜测是姜翎。

大概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真相，比如越云舟，戚无恙，季淮生，温如玉，还有珍珠，《玲.珑》的编辑夏春秋。

这些人都不会说出去。从《生死恨》戏评中，就能窥见她真正的想法。而这样的想法，化为犀利文字时，会激起豺狼的怒火。

有时候，名声过盛也不是一件好事。

每次有人说，文坛属于男子，自古以来，才学出众者绝大多数都是男子，才女古今罕有，云中君既然以“君”为名，必然是一位谦谦君子，夏春秋就在心里嗤之以鼻。

诸人追捧的《玫瑰园》正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而且云中君年龄不大，口不能言，甚至没有去学校读过书。

在未来，属于云中君的荣耀，总会归属于真正的主人。几位知情者，都坚信这一点。

那一天，必将令文坛震动，令无数人失声。

————

从医院回来时太晚，姜翎睡得很沉，次日傍晚才醒，听见珍珠说，

“越少爷，我们小姐还没醒呢，你晚上再来。”

“好。从街上带了一些樱桃回来……”

橘红色夕阳投下，在墙上映出斑驳花影，越云舟音色清朗，却有一种疏冷感，仿佛遥遥在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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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并非有意骗你

“太阳都要落山了,我去看看小姐醒了没有。”

珍珠一进门，就惊喜地叫了一声小姐，转而笑道：

“越少爷来看你了,还带了小姐爱吃的樱桃。”

“妹妹，我方不方便进来？”越云舟在外扣门。

姜翎穿得齐整,只有双手和脖子以上的部位露出来了，便点头,珍珠代姜翎说了。

越云舟想看看她房间布置得如何，怕谢家会在这方面亏待她。谢孟生在外忙生意,几乎不会来姜翎这边,几位姨太太都有自己的女儿,姜翎作为第二任正房太太带进门的继女，身份着实有些尴尬。

谢家是老式宅院,姜翎住的院子不大，她的正房摆了一张拔步床后，又在另一边放了书桌和太师椅，房间还有屏风，书架，沙发，挂钟，中西合璧，有些拥挤。

在搭配方面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看起来不算特别突兀，至少功能齐全，可以吃饭、写作、睡觉，消遣。

越云舟皱眉，更加坚定了要把妹妹带走的决心。妹妹至少应该有个书房,还要有个阳台，院子里要种花……

此时姜翎坐在梳妆台前，珍珠在为她梳头。

黑发柔软顺滑，象牙梳从发丝间穿过，未被滞留，轻松梳到发尾。

夕阳从雕花窗内投进来时被剪成碎花一样的光斑，落在她发间，宛如绸缎上绝佳的点缀，美得浑然天成。

房间内静谧得只剩呼吸声，这一幕，有种难言的诗意，用任何词句都显得赘余。

珍珠原本想梳一个最最最漂亮的发式，让越少爷被迷得神魂颠倒，转而想到，两人到现在还没有说说心里话，她杵在这里，岂不是影响到了小姐？就快速编出一个松松的发辫，发尾系上时兴的蕾丝发带。

即使这样，小姐也是最好看的。

珍珠在这里，越云舟有些话只适合单独说给妹妹听，知道女孩子起来都要收拾一番，道：

“我在外面坐一会儿，等妹妹一起吃晚饭。”

姜翎点头，将一缕散发拨到耳后。

抬手时，衣袖下坠，手腕纤细，桡骨清晰，越云舟这才惊觉妹妹养得不好，太瘦。

虽然昨夜回来得晚，姜翎仍然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才睡过去。

现在穿着宽松的棕褐色厚格纹长裙，不用再换，洗漱过，就能直接去吃饭了。

也许是因为谢孟生心里有愧，也许是因为越云舟也在，今天这顿晚饭十分丰盛。鸡鸭鱼肉，猪牛羊齐聚一堂。

姜翎睡得太久，反而没有什么胃口，挑些清淡的菜，把碗里的半碗饭吃了，放下筷子。

“怎么吃得这样少？”

越云舟觉得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难怪妹妹这样瘦，眉宇间仍有几分倦色。

“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姜翎摇头。

“那吃些樱桃，再去外面散步？”

珍珠已经把樱桃洗净，整整齐齐放在瓷盘里。

薄绿瓷盘与红樱桃，非常养眼。

姜翎尝了两个，樱桃新鲜，味道也甜。

珍珠分到一些，快快乐乐坐在院子里，一边吃樱桃一边想，小姐会不会亲越少爷一口？还是越少爷亲小姐一口？

“等我安置好住处，就接妹妹过去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白日一看，越云舟果真生得十分出色，五官毫无瑕疵，如谪仙人，有种矜贵的淡漠感。举止随性，同样的动作，他偏有旁人难及的优雅。

甚至不能盯着他看，多看两眼就会失神。

姜翎摇头。

等《玫瑰园》第三期的五万字写完，她就能买得起属于自己的小房子了！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赚来的钱置产，对此期待已久。

“上次与妹妹说过婚约一事，不知妹妹怎样看？”

姜翎坐在书桌前，做好长谈的准备。抽出一张纸，非常直接，写：

“我想解除婚约。”

越云舟神色沉静，耐心问：

“妹妹能不能和我说说，为什么要解除婚约？”

心中却有些惊讶，莫非妹妹有了喜欢的人？那人品性如何？

“我与你亲如兄妹，不愿逾越。”姜翎继续写。

越云舟其实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从没想过未来妻子是什么模样，更不会把妹妹代入。关系转换，需要时间适应。

“我们先相处一段时间，如果你仍然这样想，那我同意解除婚约。”

“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和哥哥说，哥哥帮你参考参考。如果他品性好，其他方面也出色，没有婚配，哥哥还能帮你追求他。”

越云舟比姜翎想的更好说话，甚至说出了助攻的话。对姜翎来说，大概算个好消息。既然这样，解除婚约也不算困难。

“你不去国外念书了吗？”姜翎写道。

越云舟轻笑出声，这时才有几分人间烟火气，解释道：

“其实我是偷渡回来的。学位证已经拿到了，之前进研究所学习了一段时间，有些进展，结果被扣住，买不到回国的船票……”

“我先偷渡回香港，再转回国，太匆忙，没有带礼物，那边景色很好，以后带你去玩。”

姜翎记得越云舟在信件里写，他整天沉浸在德意志古典哲学和英国古典经济学中，偶尔还涉及到西方古代史。

学哲学也可以去实验室？设置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对照组用来研究吗？他驴我。

“并非有意骗你，实验室不准信息外泄，信件都被检查过很多遍。”越云舟看懂姜翎的眼神，笑着解释。

“文学是一门很有意义的学科，已有不少同学专修此道。我最终忍痛放弃文学，选择物理。入门后，发现许多公式都涉及到数学，化学，生物等科目，我只能兼修，恶补基础知识。刚开始很忙，连写信的时间都没有，后来适应了实验室的氛围，就有了一点空闲……”

即使越云舟不说，姜翎也能想出他努力挤出时间翻译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样子。

“现在我回国了，你喜欢看哪本书，告诉我名字，我逐字逐句翻译给你听。”

“如果我读一句原文，妹妹能听懂意思就更好了。”

“每一门语言都很奇妙，有些独特的词汇，是国语没有的，你一定会喜欢……”

“很长一段时间以后都不会出国了。当然，香港是我国领土，不算出国。”

“我想在国内继续实验室里未完成的研究，也许能对目前的时局带来一些微不足道的影响。”

姜翎觉得听越云舟说话是一件有趣的事，她不用问，越云舟会自动说到她想问的内容。

“外国人眼里，只要皮肤颜色一样，长相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看不起这片土地上走出去的每个人，认为这里落后，贫瘠，弱小，却财宝无数，所以备受劫掠。”

“当我用事实告诉他们，肤色与人种并不能决定智商后，差点没能回来。”

“妹妹以往寄出国的信都遗失了，这大概是我最遗憾的事。”

“父母不常来信，希望我专心学业，只有妹妹一月两封书信，从未断过。”

“有时心情不好，看看妹妹写的信，就不自觉笑了。”

越云舟一笑起来，满室生辉，连光线都温柔下来。

“妹妹随我出去走走好不好？多年未归国，连路也不认识了。”

姜翎甚少傍晚出府，一时兴起，答应了越云舟。江滩那边风景独好，尤其是夜景，以前只听谢家妹妹们说过，但她同样不认识路，写给越云舟看后，听他说：

“我问问无恙，看他有空没有。”

越云舟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好兄弟戚无恙。正好私下打探一下，看妹妹是否有了喜欢的人。或者问问，妹妹和谁走得比较近。

季淮生，还是温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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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只把我当成兄长

江边风大,姜翎出门时带了一件浅色薄针织外套，搭在手里，越云舟替她拿了顶咖啡色圆帽,把黑丝绒缎带散开，重新系了一个非常标准的蝴蝶结,左右两边一模一样。

谢家离越云舟的住处不远，可以直接走过去。姜翎还没有去过戚无恙的住处,好在独栋的住宅外面都标了门牌号，很好辨认。

两层楼的公寓,外面还有草坪,放着一个信箱,标有“戚”字。

戚无恙一直单独在外居住，不太喜欢住在家里,主要是烦了无穷无尽的相亲，还有催婚。

他前两天回去，发现家里多了一只漂亮的小狗，结果就听到几声“孙子”、“奶奶的乖孙子欸”、“孙子来，奶奶抱”……然后那小狗循着声音，屁颠屁颠跑过去，被他妈抱在怀里。

戚无恙当时脸色很不好，匆匆离开，还听到了他妈的冷笑声。

中秋宴会闹得凶,不过这事儿已经和他没多大关系，回来后匆匆睡了，醒时，随便吃了些东西，站在窗口向下看,忽然瞥见一对璧人。

天色微暗，日落处，一片烟紫色，瑰丽无比。

即使越云舟化成灰，他也能一眼就认出来。不管是谁，往越云舟身边一站，黯然销魂。姜翎就不同，没有被越云舟的光华掩下去，反而愈发出众。

云舟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好突然。他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难道没有把我当成好兄弟吗？

戚无恙心里有很多小问号，发现他们正向这边走来，连忙下楼开门。

“云舟，你回来了。”戚无恙笑着迎接。

其实他们也没有分别太久，最多半年而已。戚无恙回国后受伤，才推迟了送礼物的时间。

越云舟觉得戚无恙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但说不出来。也许是因为戚无恙经历过一场生死危机，有所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