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珩说是,又笑问她,“可是还未尽兴?今次有些不是时候,下回有合适的机会,孤再带你来。”
安若摇了摇头,解释说,“不是妾身没有尽兴,只是先前您不是说过,要待三五日的吗?”
独孤珩咳了咳,“那时没料到萧天昊也会提早来。”
他此次带她来,既是为了掩饰与萧天昊会面的行程,也是想叫她散散心。
毕竟他也明白,自嫁入王府这些日子,母亲没少给她找麻烦。
原本的计划,是他提前到来两日,先带她在此地游玩一番,哪知昨日才到的第一天,就碰上了萧天昊。
萧天昊此人……虽不及高霁那般荒唐,但也是不太稳重的性子,譬如今日见面,居然还问他为何没将娇妻带去,似乎很是惦记安若。
独孤珩决不允许任何人打娇妻的主意,所以今日才快刀斩乱麻的将事情谈妥,明日就要回程。
当然,他并不太愿意叫妻子知道心间真实想法,所以找借口道,“来回路上还要费时日,事情既已办好,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安若哪里晓得他心里的弯弯道道,只乖乖应好,又去吩咐红菱收拾衣物,准备着明早动身。
这天晚上,独孤珩仍不忘努力耕耘一番,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又踏上了回庆州的行程。
与萧天昊谈妥的事宜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他还有更多重要的事要做,那汴京派来的宣旨使曹诚已被他扣了半个多月,见不到曹诚的回信,想必汴京已经在着急了。
所以接下来的一路,他多是一边乘车一边办公,为了不打扰他,安若主动跟红菱坐了另一架马车,夫妻二人仅在用餐及过夜时见面说几句话。
如此又是三日,终于回到了王府。
夫妻二人先去向李太妃请安,离开这七八日,李太妃日日遵医嘱喝药调养,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见二人也都好好的,李太妃也放了心,彼此说了几句话,就叫小两口回房歇着去了。
此时天还没黑,独孤珩并没有时间歇息,只是回房沐浴更了衣,便要去前院书房。
临出门之前,安若却将他叫住了。
“妾身这几日在马车上打好的络子,王爷快戴上吧。”
她手里拿着在临泾关回鹘人店里买的那块玉佩,便要往他腰间系。
独孤珩却将她一拦,“这是给你的。”
这玉能鉴毒,自然是他更需要,她却不便明说,只道,“这玉滴了王爷的血,自然是王爷带在身上好。”
“孤与你,还要分什么你我?”
独孤珩又笑了笑,摩挲着玉佩中间的果子道,“再说,这种多子多福的纹样,不是女子戴比较合适?”
“多子多福?”
安若愣了愣,也朝那果子看去,半晌之后终于认了出来,那原来是个石榴。
啧,石榴多子,可不是给女子用的?
只是这回鹘人的纹饰风格实在与汉人不同,难为她为这玉佩打了好几日的络子,竟没看出这是个石榴。
她自觉惭愧,为自己闹的乌龙颇为不好意思,偏偏独孤珩又笑着来逗她,摸了摸她的小腹道,“孤没有兄弟姐妹,自小颇为孤单,还望你能多为孤生几个孩子,这为独孤氏开枝散叶的重担,可全在你身上了。”
安若登时红了脸,“王爷别打趣妾身了。”
他却愈发兴趣浓厚,又道,“说来,孤也努力半个多月了,你说……会不会一举中第?”
安若简直要捂脸,“王爷快别说了……”
什么一举中第啊,羞人。
独孤珩却笑意浓厚,看她面若桃花,若不是等会儿有要事,他可真想与她再探讨一下生子“大计”的具体细节。
然脑间到底是清醒的,他只抬手抚了抚她的脸,低声道,“今晚我尽量早些回来。”
便大步出了房门。
余下安若留下房中,握着那枚玉佩,依旧滚烫着脸颊,却忍不住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上辈子她是糟了别人的毒手,以致于没能有自己的骨肉。
眼下独孤珩的后院只有她自己,那么今次,她应该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吧。
~~
汴京。
眼看一日又是一日,派去庆州的人既没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朝中各路人马皆已按捺不住,纷纷上书景帝,要求严惩镇北王。
“启奏陛下,宣旨使曹诚已经抵达庆州近一月,如今没有任何音信,其家人前两日也不知所踪,臣以为,其很可能已经倒戈向镇北王,镇北王包庇罪犯,目无王法朝廷,按律当削藩降位,严惩不贷,还望陛下下旨捉拿。”
“陛下,镇北王私自打开多处关口,恢复与番邦通商,此乃目无朝廷,大逆不道之举,绝不可轻饶,请陛下将其严惩,给天下一个交代。”
……
朝会之上,众臣也是群情激奋。
景帝颇为心烦的揉了揉眉心。
说实话,身为一国之君,他不可能不忌惮手握重兵的独孤氏。
原本以为,五年前将上一任的镇北王暗杀掉,便可大大削弱他们的力量,那庆州只剩下孤儿寡母,加之那些好战的外族番邦,不必他动手,独孤氏便会自行衰败。
哪知独孤珩这小子更胜与其父,这些年来的战事没将其打趴下,反而令其愈发强大,尤其这一段时日,听说他与吐蕃,回鹘及夏国等愈发热络,更叫人担忧。
说实话,景帝不是不想治独孤珩的罪,然独孤珩断然不是会束手就擒的主,一旦要治罪,就意味着会有一场恶战。
偏偏朝廷又已经多年未打过仗,胜算有多少,景帝自己都没把握。
只是近来独孤珩的举措,已经到了不能容忍的程度,大臣们每日这般上书谏言,也叫他无法再逃避……
一番艰难的取舍之下,景帝终于出声道,“朕下月千秋,召镇北王进京。”
事到如今,只能先试一试,若能用曾经对他老子的办法解决掉独孤珩,倒也能省不少力。
然他话音才落,却又有大臣质疑道,“陛下,镇北王狂妄至极,如若此番再度抗旨,又该如何?”
景帝咬牙,“调长安大营两万兵马准备,一旦镇北王抗旨,就地正法。”
作者有话要说:连着一个星期阴雨天,月子病犯了,胳膊疼的抬不起来,今天又迟到了,感谢各位等待,么么啾~~
第60章
约莫半个月后,汴京的圣旨再度到了庆州。
独孤珩在书房内接下圣旨,面上没有任何异色,然须臾过后,他却去了驿馆,先前那位宣旨使曹诚被“扣留”的地方。
先前手下来报,倒是曹诚绝食多日,打算以死明志,却不知今日见过他从汴京赶来的家人之后,可有改变主意?
——
独孤珩到来之时,曹诚才与刚到的妻儿老母抱头痛哭过一场。
他被镇北王扣留不归,算是渎职,按照景帝的性情,断不会轻饶他的家人,他本以为此番一家老小要在地府团聚,哪里晓得镇北王竟将他们接到了庆州?
“你们怎么来的?这一路,可有被苛待?”
曹诚不放心的问妻子,却见妻子哭着摇头,“镇北王宅心仁厚,他手下一路以礼相待,哪里曾苛待我们?若不是他们那日及时出现,我们只怕已经在汴京的天牢了……”
曹诚心内五味杂陈,恰在此时,独孤珩来看他了。
曹家妻儿老小齐齐向镇北王行礼,态度恭敬有加,只有曹诚梗着脖子不肯屈服,只凉声道,“王爷何须如此?曹某这一条贱命,能为朝廷而亡,也是曹某的荣幸。”
曹家老小听了,纷纷变了脸色,曹老太太使劲扯儿子的衣角,用眼神加以警告。
独孤珩倒也没生气,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走至曹家仅有四岁的幺儿身边,捏了捏小家伙的小手,问曹诚道,“曹大人自愿为朝廷捐躯,可朝廷却会怎么对这无辜稚子?”
曹诚一噎。
将幺儿天真的面庞望在眼中,许久,他终于长叹一声,道,“王爷这是要逼曹某做叛臣啊!”
独孤珩却严肃了神色道,“高氏治下,黎民犹如水火之中,曹大人在朝中多年,难道看不见各地匪祸猖獗,百姓艰难度日?看不见高氏子弟欺男霸女,百姓无处申冤?看不见贫民饿死田间荒野,而高氏酒池肉林,夜夜笙歌?”
曹诚狠狠噎住,愈发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在汴京官位不高,不过是个礼部郎中而已,此番来庆州宣旨,众人皆知是不好办的差事,纷纷推脱之下,叫这差事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生性敦厚,有几分文人的傲骨,当年虽是状元出身,但在朝中勤恳多年,迄今还是个六品小官,却干得无怨无悔,一心要为朝廷效忠。
此番差事安到了他头上,纵使知道是条凶多吉少的路,也还是来了。
然效忠归效忠,他也不是不知镇北王所说的都是事实,现如今景帝及皇室子弟们只顾享乐,压榨黎民,才致使国力每况愈下。
如今,只怕是连一个藩王也镇不住了。
曹诚心内激烈斗争,正在此时,又听独孤珩道,“不瞒曹大人,就在方才,孤收到汴京召见,听闻此时的长安大营,还有两万兵马正严阵以待,要取孤的性命。”
曹诚一怔,竟不晓得事态已经到了这一步,试着问道,“王爷是如何打算的?”
独孤珩笑了一下,“生死在前,还要问什么打算?独孤氏代代忠烈,保卫大周百姓百年,不该得到被鱼肉的命运。”
这话说的是,生与死摆在眼前,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曹家人此时也按捺不住,纷纷劝曹诚弃暗投明,几番攻势之下,曹诚终于服了软,向独孤珩道,“曹某别无所求,只望王爷日后善待我的家人。”
独孤珩笑道,“曹大人多虑,凡忠于本王者,只要有本王一口气在,一定会得善终。”
曹诚这才放了心。
没过半日,庆州百姓得到了一个消息,汴京朝中出了奸臣祸国,妄图挟持皇帝,陷害镇北王。
皇帝派了亲信曹诚来向镇北王求援,镇北王自然不能容忍,决定发兵进京捉拿奸佞,肃清朝堂。
庆州山高皇帝远,对于百姓们来说,镇北王就是他们头上的天,汴京皇帝姓什么,大约好多人都不知道,此时自然是镇北王说什么就信什么。
一时间群情激奋,甚至有许多年轻人主动要求参军,要去汴京捉拿要陷害镇北王的奸臣。
……
~~
安若没想到,战事竟来得竟这样快,从临泾关回来不过七八日,独孤珩便要出征了。
发兵不是件小事,有许多事项需要安排,连日来他一直在忙碌,夜里都是在前院睡的,一直到临行前的夜晚,才回到怡心居,与她相见。
他特意抽出晚膳的时间与她共处,踏进房中时只见,桌上早已摆好了一桌饭菜,有他爱吃的黄焖羊肉,糖醋鱼,酱牛肉等等,还有两盘饺子。
独孤珩净了手,一边坐下,一边笑问道,“怎么还有饺子?”
“汴京有句俗话,出门饺子回家面,王爷明天要远行,吃顿饺子,一路顺顺利利。”
安若答道,“从前爹每回出远门,娘都会叫厨房做顿饺子给爹吃。”
不知为什么,虽然知道他这场仗一定会打赢,但成婚已有月余,此番他忽的要离开,还是叫她心间有些发空。
她语声温温柔柔,叫独孤珩也忽然很是不舍起来。
“这几日冷落了你,孤不好,等孤将大事办完,我们还有时间长相厮守。”他望着她,语声颇有些郑重。
安若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道,“王爷今次要去多久?”
上辈子知道他时,他已经踏平了汴京逼近临安,并不知他是何时从庆州出发的,但想来,光是从庆州到汴京都要花大半个月的光景,更何况是要将沿途的城池一一拿下,时间定不会短。
果然就见他道,“若是顺利,大约一年之内可以拿下,若是慢……两三年也有可能。”
一年?
安若心间一顿。
也就是说,此次与他分别,竟然要这么久?
“那……王爷一定要保重身体,妾身会在这里等您凯旋。”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力气才将满心的复杂咽下,尽力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独孤珩嗯了一声,顿了顿,又将心头的话语咽了下去,只道,“快吃吧,菜要凉了。”
他想问她会否担心自己,但转念一想,她也是重来的,早已知道自己会赢下,就算不担心,也是正常。
因第二日要早早出征,这一晚吃过饭后两人便早早歇下,却是几番风起云涌,及至夜深时,安若才得以入睡。
却不知在她睡着之后,某人望着她的睡颜,却迟迟没有阖眼。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高氏王朝虽已腐朽,但毕竟版图广阔,从西到东近千里之遥,其中的一座座城池,并不容小觑。
上辈子他从庆州打到汴京,足足花了两年半的光景,就算这辈子重来一次,仗也还是要一场场去打,因此他方才对她所说的时间,并不夸张。
骤然分开这么久,她可会想他?
成婚到现在,自己对于她,可有比上辈子要紧了吗?
桀骜如他,也有如此毫无把握的疑问,深藏在他心中,竟也丝毫不敢开口,来求她的答案。
皓月西移,灯烛渐黯。
许久,他方吹熄了床头灯火,也闭上眼,睡了过去。
~~
第二日一早,镇北王领兵亲征,直往汴京而去,众将士于城门外誓师,气势震天,自不在话下。
送走了独孤珩后,王府中便只剩了李太妃与安若婆媳俩。
戒了佛堂中那名贵香烛,再加上每日按时遵医嘱服药,李太妃的旧疾已经好了多半。
儿子出征在外,她这个当娘的放心不下,仍是每日虔心念经拜佛,替儿子祈求平安。
安若也没有闲着,一面操心王府内各项事宜,关怀婆母日常起居,还不忘同长史打听独孤珩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