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无敌低落的奶狗立刻扭头，看到亲故特别恭敬的行礼，一下站起来，声音十分正常，尾音更是消失的干干净净“怒那，我先走了。”说着冲温庭筠点点头，也不等她说话，就往亲故那跑。

温庭筠有种被人用完就丢的感觉，看着小朋友们的背影摇头失笑，视线自然的移开靠在椅背上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真漂亮啊。”也不知说的是湛蓝的天空还是......

温庭筠记不清他们是怎么熟悉起来的，那次因为表智勋小朋友承受不了网络暴力被打击入院后，表智勋小朋友就时不时的会给她发条短信打个电话什么的，最初好像只是问候，比如天冷加衣的常规问候。后来知道他们被公司坑了正在打官司，顺手就在客套的问候信息里推荐了一位律师给他，再之后......

好像关系就变好了，好到会亲亲热热的叫着姐姐，会撒娇说我生日会你没来，会连他的亲故都认识了，会......

“PD为什么会在那里？”宋闵浩斜视亲故“你不会是故意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见人家一面吧？早就说了，你没希望的，放弃吧，那位最多把你当弟弟，想什么呢。”

心情很好的表智勋随便他怼“运气懂吗，这是运气，我运气超级好~”

“你们有个屁运气。”宋闵浩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官司结束了，花大价钱劳心劳力的出了新专，结果敢上了‘岁月号’，亏你笑的出来，你们就差糊穿地心了，朋友。”

翘起的嘴角拉平，想起来自己出来是诉苦的表智勋让亲故闭嘴“我找你出来是戳我心的吗。”

“干嘛，难道我跟你出来，还要照顾你的心情吗，我那么忙，能出来陪你就知足吧，我现在可是关键时期，比赛出道呢，进一步就能出道了！”宋闵浩觉得自己绝对是真爱没跑。

勾着他的脖子龇牙感谢的表智勋怼他“所以不是说我请客了么。”

“本来就应该你请客，我跟你说啊，别想了，圈子里谁不知道人家有主的，我就不说什么辈分了，你好歹看看自己的位置吧。”

“知道知道，你怎么那么多话，我是当姐姐的，亲姐姐！”

“不知道哪个鬼听说亲！姐！姐！”宋闵浩一字一顿的重复称呼“有男朋友了，拖我喝的在汉江吐的半死，你当谁傻呢。”

一巴掌拍过去的表智勋打完就跑“就你傻！”

“呀！！！”

二十代的男孩子们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这么‘激|烈’，三十代的男人则含蓄的多，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无法表达的荒唐。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天不好拦车，送助理的司机半天都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电视台附近明星比较多，没等到司机的温庭筠，等来了同样许久未见的男朋友。

表智勋试图拉开的椅子被李先稿拉开了，坐在温庭筠的旁边，认真诚恳的道歉，也不找什么理由说什么借口，就是很直接的一句“我很抱歉我做的不够好，但别因为一次的不够好，就彻底放弃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好吗？”

温庭筠垂着头不说话，李先稿想去拉她搭在桌边的手，缓慢的往前伸，确保要是温庭筠有一点不愿意，他就会把手缩回去。直到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长达三个月之久的冷战好像走到了终点，一直悬着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对不起，非常对不起。”

脚勾着椅子往前，拉着她的手放在大腿上的李先稿，两只手包裹她的手掌“我们不吵了，以后都不吵了，好吗。”说着摊平她的掌心往自己的脸上贴，快要碰到侧脸的时候，一直不反抗的手轻轻扭了扭，扭的李先稿心颤了一下，张开五指，就这么放开了。

抽回手的温庭筠双手交叠搭在翘起的大腿上，平静的望着李先稿“我要问一个愚蠢的问题，不应该问的，但是不问，我们好像就没办法不吵，所以我需要问。问这个蠢问题的我，希望能得到贤明的答案，就像哥哥以前每一次面对我愚蠢的问题都能给我贤明的答案一样，我这么期待，我可以期待吗？”

呼吸不自觉放缓的李先稿腰腹一点点挺直，抓着扶手调整椅子的方向，正面朝向温庭筠，端正的坐着“你问。”

“你知道你错在哪吗？”

李先稿一愣，他没想到是这么个问题，平凡到九成九跟男朋友吵架的女朋友最后都会问的问题，心沉下去，指尖微颤。

“我给不了贤明的答案，只能给诚实的答案，可以吗？”

“请说。”

“事实上，我不知道。”

温庭筠垂下眼睑拨弄着指甲，李先稿舔了舔干巴巴的唇瓣，坦诚相告，不使用任何哄女生的技巧，只说实话，平铺直述，九成吵架后的女声都不想听的实话。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我可以理解你认为有的钱不应该赚，但我也解释过，损失不止是钱还有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人脉。我明白那些东西可能在你眼里不算什么，可我也想让你知道，那是我们很努力在维持的人脉。不止是我的，还有哥哥们的。我很抱歉我没有按照你的心意来，但我真的没办法按照你的心意去做。”

“刚开始，我是这么想的，我觉得你迟早会明白，只是一时想不开。但你不愿意见面，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我就不知道我想的是不是对的了，我是不是一开始就弄错了，你生气的原因，所以我找不到正确的能让你消气的方法。我原以为，以我对你的了解，我们没可能闹成现在这样，但我发现我想错了，我就更不敢乱猜。”

肩膀下沉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真的有在认错，不是在强词夺理，只是在说实话的李先稿，看着温庭筠“如果我现在问你，你到底为什么生气，这是不是更愚蠢的问题？”

抬眼看他的温庭筠脑子里闪过亲妈的那句‘现在只是矛盾的开始，随着你们的了解加深，还会爆发出更深的矛盾’，眼前的人会吗，不会的，他是李先稿，就不会。

“你想的都是对的，你认为的也都是对的，我确实觉得有些钱不应该赚，也确实不觉得那些人脉有什么了不起，这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只是我们不一样，我们看待事情的角度和面对世界的观点不同。”

李先稿瞳孔紧缩，呼吸都停了，就怕她下一句会说，我们太不一样，不如就分手吧。

可温庭筠没那么说，温庭筠说了另外一件事“我刚才见了两个人，一位是KBS的台长吉恒永前辈，你知道前辈正在面临被罢免吗？”

话题转的太突然，李先稿大喘一口气，连忙点头“知道，圈子里都传开了。”

吉恒永很可能被罢免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起源于情侣争执的同一事件，沉船事件。在这起事件里，KBS全面站队官方，全程没有给出任何有价值的，让民众能认同的报道，反倒是帮在位的女士，帮执政党遮掩事实。但国内不是只有KBS在关注这件事，如今也不是十年前，三大台就是一言堂，JTBC全程实时跟进报道，一次性在时事节目的范畴里站稳脚跟，这个名声几乎就是踩着KBS的新闻部刷出来的。

为了这件事，整个KBS大罢工，要求台长吉恒永下台，否则不会有任何一个团队工作，公正是媒体立足的根基，如果电视台只站在执政党的那一面，那新闻还有什么播报的必要。为了平息员工的怒气，也是为了不让罢工的损失再扩散，吉恒永下台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区别只是时间问题。

这是很严重的渎职事件，闹的非常大，李先稿自然是知道的。

温庭筠接着说李先稿不知道的事“可你知道离开KBS的吉恒永前辈会去哪里吗？”不等他回答，给与答案“升任广播局委员会，很有可能在五年后，竞选委员长。如果成功，以后各家电视台、制作公司都要看他的脸色，如果失败，KBS台长这个位置，未必就回不来。”

“前辈在KBS经营了十多年，多少高层管理都是他一手提把上去的，罢工闹的太难看，但参与者都是一线工作人员，这些人三五年内都进不了行政管理岗位，他们能发声是舆论扩散，但他们撼动不了前辈的位置。前因后果就是这样，知道前因后果的你会怎么选，选公正的播报事实，还是配合政府□□，换取进入委员会的机会？”

李先稿愣住了，这个职位可比KBS的台长重要多了，这让他怎么回答。温庭筠不用他回答，因为她能猜到答案，继续往下说。

“吉恒永前辈做的事情就是我生气的原因，灾难还没结束，他想的不是救援而是他要如何在这场灾难里获利。利益就在那里，谁都可以去拿，他去拿很正常，不去才奇怪。换了其他人，以一时骂名换五到十年的青云直上，谁都知道要怎么选。就像哥哥选了人脉，因为那经营起来不容易，那是你的利益。”

“这不是哥哥的错，我很清楚，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没资格用温庭筠这个身份说你做错了，因为我认为不用在意的东西，是哥哥很努力才得到的。哥哥做的选择不管说给谁听，谁都会认为我是在无理取闹，我可以理解。”

“但是，哥。”温庭筠看着李先稿，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他“你真的不知道我在生气什么吗？”

心口一跳的李先稿望着她的眼睛，答案就这么说出来了“因为，我是我，不是别人。”

温庭筠笑了，清冷的笑声，淡淡的“是啊，你是你，不是别人。”不是那些她可以用理智去理解，用利益去看透，甚至可以假装看不见对方做了什么，因为彼此要合作撕破脸大家都难看的别人。

李先稿不是别人，这是温庭筠生气的原因，爱之深责之切，这是温庭筠始终过不去的坎，因为李先稿不是别人。

李先稿懂了，懂的太晚，又不太晚，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懂，算是晚还是不晚，他只能问温庭筠，像是等待审判的焦躁，压下所有的情绪，问温庭筠“我现在懂，晚了吗？”

温庭筠的视线从他的脸划向天空，湛蓝湛蓝，漂亮的让人心颤的天空“除了前辈之外，我还见了第二个人，一个让我会对你产生愧疚，对自己产生厌恶的人，可也会让我忍不住笑出来的人。”

李先稿的背脊瞬间挺直，他听懂了，刹那间就听懂了。

温庭筠还在继续“我不会恋爱这回事，可能是经验太少的原因，但我心动过，不止一次。我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我原本以为，除了你，谁都不会让我心动了，我喜欢你啊。可我的道德感好像无法战胜本能，理智也无法战胜感情，在刚刚，我心动了。为那个男孩子的笑脸，心头轻轻的颤动，像是被羽毛拂过肌肤，完全生理性的，我自己都控制不了的颤动。”

“很可笑对吧，很可笑，很轻浮，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自己。我不是那样的姑娘，也不可能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很清楚。可我的心不受我控制，它会在喜欢你的时候，也为别人敞开，只是一个笑容，微不足道的笑容，只是恰巧在我没有防备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笑容，就让我心动了。那有点恶心，真的。”

皱了皱鼻子的温庭筠自嘲的笑道“我母亲跟我说，人其实就是一种动物，没有人是天生美好的存在，只有被保护着的美好。良善只是因为没有碰到能诱惑到让善人心头发颤的利益，所以大家都是天使。可伊甸园的苹果树结出苹果，人类的贪婪不过是尊崇本性。”

“哥，你说，她说的对吗？”

双拳紧握的李先稿盯着温庭筠一言不发，温庭筠也不说话，看着天空，安安静静等着。

空气逐渐凝结，水洼里的积水逐渐蒸发，终于把助理送上车的司机回来了，远远的看着相对无言的情侣们犹豫着还是没过去，找个不起眼的地方等着，等那凝结成冰的空气在艳阳下冰化成水，再蒸发。

温庭筠等了许久，久到她以为没必要再等下去的时候，李先稿说话了。

“男人其实也是动物，很低劣的视觉动物，有时候其实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身边有一个漂亮的女性路过时，眼神都会不自觉的看过去。可真要说打算跟对方发展点什么，尤其是长久的关系，容貌也不过是敲门砖，长久终究看的是相处，是那副曼妙身躯里的灵魂。”

李先稿抬起头，跟她一起看天空，看着她那边的天空“我不知道伯母的话对不对，但是我知道，我喜欢你的心没变，你喜欢我的心也没变，我们只是碰到了一个台阶，是所有的恋人都会碰到的台阶，跨过去就好了。这世上没有非此即彼的事情，即便有，我可以变，你也可以变，我们可以磨合，也应该要磨合。”

“连一帆风顺的事情都没有，怎么会有一帆风顺的感情呢，我们身在诱惑最多的圈子里，如果只靠着爱情去维系那才是真正的即浅薄又轻浮。你于我而言不止是恋人，是好友，是伙伴，是我原以为我很了解你，但其实也只是浮在表面，会让我更有探索欲|望，也离不开，不想离开的人。”

“我于你而言也不止是恋人，是你成长路上的见证者，是你在困扰时愿意寻求帮助，也相信我的判断能力的同行者。外界的压力有多大，我承受了多少，你就承受了多少。那些流言蜚语你没有自己扛着，把问题堂堂正正的放在我面前，就是相信我能解决，而我也没有说外面全是鲜花和掌声，因为你很了解我在面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