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小心。”

两人就这么站着，彼此都有很多话想说，都没说出口。曹硅贤的车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几乎他刚出门就开了过来。经纪人按下车窗对温庭筠笑着问候一声，温庭筠也冲对方笑笑，转向曹硅贤想看他上车。曹硅贤却让她先回去，温庭筠舍不得，但.....转身，一步一步，慢慢的，非常慢的，穿过人群走进大门，一步都没回头。

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的曹硅贤在经纪人的催促下上车了，关了车门忍不住同经济人抱怨“她怎么连头都不回，那么狠心。”

“她要是一步三回头，你就要跟我去见公关组的人了。”经纪人让他别作了，发动车子。

狠心的连头都不回的女人站在酒店的旋转门边，在人群中看着那辆车开走，心里想的和曹硅贤特别相似，那家伙怎么那么狠心，上车就走了。

走就走！哼！

气呼呼的温庭筠抄起电话打给李先稿问他在哪，听到他回房间了问他还能不能出来。李先稿出来是没问题，但并不想参与温庭筠的恋情，给温庭筠的答案是他出不了门，本来是拒绝的意思，结果听到温庭筠说那她来找他，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只能苦笑着告诉温庭筠房间号。

挂了电话的李先稿先开窗换气把房间里弥漫的烟味都散出去，清烟灰缸，确定小冰箱里有果汁咖啡，犹豫着把最上层的一排酒和果汁调换位置，把酒藏在果汁后面。他可以喝酒的，要不然昨天也不会约温庭筠了，总不能把人约来干聊。可之前他不想在那张桌子上喝酒，现在他也不想和那对情侣喝酒。

房间收拾好了，门铃正好也响了，李先稿边往门口走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走到门边的穿衣镜前，还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爱豆采访专用脸，表情管理非常在线的开了门。下一秒，就被门外的妹妹吐槽。

“你表情怎么那么奇怪。”

“......”

暗自唾弃自己兵役太久基础技能都忘了的李先稿侧身让她进来，站在门边等下一个，看她直直的往里走探头看了眼门口，没人？

“硅贤呢？”

“走了。”

“走了？”

“嗯。”

温庭筠让他别在门口站着了“他有行程要去曼谷，赶飞机了。”招手让傻站着的哥哥进来“后面没人了。”

李先稿郁闷的要死，他刚才折腾那些是在干什么“人走了你才想起我，我还真的是很荣幸呢。”

“干什么阴阳怪气的。”温庭筠奇怪道“我今天是一日，男朋友就这么消失了，我还没生气呢。”

心里咯噔一下彻底沉下去的李先稿无力的关上门，也没心思闹了，随手指了指靠窗的沙发让她坐，走到冰箱边问她想喝什么，等到一个随便的答案，看着冰箱里一堆果汁和咖啡，把外面一层都扒拉开，拿酒问她想不想喝。温庭筠想喝，但明天要上班，而且她还在等摄像他们回来，就说不喝。

她不喝李先稿自己喝，拧开烧酒的瓶盖连杯子都不要，对瓶闷了一大口，咕咚咕咚半瓶就下去了，看的温庭筠都傻了，一下跳起来去抢他的酒瓶。动作太大，酒水凌空划了半圈，李先稿湿｜了领口，胸｜口斑驳，温庭筠湿｜了袖口，满手酒液。

酒水顺着温庭筠的掌侧往下滴，掉在地毯上无声无息的，就像喝酒喝的毫无征兆的李先稿。温庭筠把酒瓶往桌上一放，本来自己就不开心，甩着手上的酒冲他发脾气。

“干什么！”

“喝酒啊。”

“你不是不能喝酒吗？”

“谁说的？”

“你自己说的啊。”

“啊，那是骗你们的。”

“......”

温庭筠被气笑了“你怎么啦？”

“没什么啊。”李先稿也笑着。

作为勤务兵出来的李先稿住的是标准间，军部长期占用，基本就是军部的房间，不对外。房间小，进门是洗手间，往前几步就是相邻的两张床，再往前是两个单人沙发和一个茶几。基本设施和普通的标准间没区别，只是多了冰箱、电磁炉、微波炉等这种方便长期居住的小家电，在床尾和电视柜摆成一排。电视柜里还有各种外卖单和小零食备着，方便这些出入时间不定的大兵们补充体力。

被哥哥弄的无语的温庭筠去了洗手间洗手，出来看到李先稿半躺在靠洗手间这边的床上，靠着床头柜又拿着酒在喝，不是那么夸张的一口闷半瓶，是正常的喝酒。刚才自己心情不好温庭筠就觉得李先稿有毛病，现在洗手冷静了，就想着是不是李先稿心情也不好，犹豫着走到两张床中间，坐在另一张床上，问李先稿怎么了。

李先稿能说因为幻想破灭了，想大醉一场吗？

不能。

“没怎么，刚才人都不认识又在外面，我好歹还在服役喝酒被拍到不好。”李先稿冲她晃了晃酒瓶“屋子里没事，而且这点酒算什么。”

这话听着像硬拗的理由，但温庭筠又想不出来他有什么撒谎的必要，试探道“兵役出问题了吗？”

“没有，兵役很好，我都能住酒店了还能出什么问题。”李先稿笑道“就算是出问题也是好问题。”看她还想再问，干脆说“昨天我去过餐厅，那边有服务生是我的粉丝，在粉丝面前总要装个样子。”

这个理由好像说得过去了，正好也让温庭筠想到“粉丝你们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啊，我们的一切不都是粉丝给的么。”李先稿随口一说，把温庭筠说愣了“一切都是粉丝给的？”

拿起酒瓶准备喝酒的李先稿看她表情不对，放下酒瓶搭在屈起的膝盖上，问她“是对这个问题不理解，还是对你刚刚一日的恋情担心？”

温庭筠沉默两秒说了句都是，扫了眼他的胸｜口，边说话边起身去洗手间给他拿毛巾“爱豆真的会把粉丝当衣食父母之类的吗？”说着话走出来把毛巾递过去，坐在他对面，苦恼的问他“没有粉丝就活不下去了？”

“我那是句玩笑话，粉丝和爱豆一样，都是常新常换，能坚持十年的爱豆少，能坚持十年的粉丝也不多。我们半路会兵役，会恋爱，会有各种掉粉的事情。她们也会恋爱结婚生子，爱豆终究是一时的梦，年少的青葱岁月，我们是她们交友的渠道，课间的话题，找到共同爱好者的灯塔。”

李先稿摇晃着酒瓶给小妹妹讲现实，一点都不梦幻的现实“她们把我们当成寂寞人生里的梦想，把饭圈当成无聊岁月里的激｜情战场，但人都会长大啊。就像我都从未成年到服兵役了，她们也脱下了校服走进大人们的社会。在这里她们会认识新的伙伴，会慢慢知道钱难赚路难走，当初的喜爱依旧存在，但热血终究消退，被漫长的时光侵蚀，成为追寻往昔年少时光的笑谈。”

“长情的粉丝不会因为恋爱对爱豆漫骂，她们是所谓的真爱，这么爱一个人，把对方当梦想，就是很清楚的知道，她梦想的那个人只是一个以爱豆为职业的人，在这个带着面具的职业下面还有那个人单纯作为人存在的地方，是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这样的粉丝可以接受爱豆恋爱，理智一点的会祝福，稍微没那么理智的，也只是希望爱豆们别公开，但是她们不会傻到相信爱豆真的就单身一辈子了。”

“因为脸好看，舞台帅气，还有各种企划社给的人设入圈的小姑娘们就不太能想得开。觉得人设就是真人，觉得世界就是她们想象中的样子，觉得爱豆什么都好，那是神不是人。这样的小姑娘是各大企划社的主要客户，她们愿意砸钱、砸时间、甚至很疯狂的愿意为爱豆做任何事。私生饭基本都是从这个里面出来的，可这样的粉丝对爱豆本人好处有限，钱都给企划社赚了么，分到我们手上能吃饱就算好的了。”

温庭筠快速眨了眨眼睛“吃饱？”

“我们那个时候是这样，但SJ应该比我们好一点。”李先稿迟疑了半秒“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有个队员退队，中国人，第一场圈内的官司打成跨国的就是他们的团队。打官司的原因就是因为待遇太糟糕，所以这个我也说不好，你最好去问当事人。”

温庭筠默默冲李先稿伸手，李先稿犹豫着起身把酒瓶递了过去，看她闷掉一大口，皱眉让她悠着点。他可以说很糟糕的话，比如跟上升期的爱豆恋爱纯粹是自找麻烦，比如她永远是地下情人，比如曹硅贤很可能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更别说照顾她之类的等等，但他不想说，一丁点都不想给温庭筠的恋情创造障碍，就像他没有在曹硅贤面前表现出一点奇怪的地方一样，他不想也不能那么做。

这对小情侣太脆弱，脆弱的彼此都不熟悉，曹硅贤不知道温庭筠不喜欢把生鸡蛋和生牛肉拌在一起，因为颜色很奇怪，她觉得有点恶心。温庭筠不知道曹硅贤这个爱豆的身份有一大堆问题要解决，那不是简简单单能用‘喜欢’两个字弥补的。

李先稿不想说任何过分的话，但他又忍不住告诉小姑娘冰冷的现实，阴暗的想要戳破她的粉红泡泡。可他又舍不得那个笑的那么开心的小姑娘，在他面前皱着眉头灌下一大口酒。他好像能做的，是去教堂祈祷，这对小情侣会变成文政赫口中的小孩子过家家，因为温庭筠还没开窍。

教堂是去不了，天使和恶魔已经在脑海里打架，天使说只要她好就好了，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对方好就什么都好么。恶魔说苦情男二就是弱智，喜欢当然要抢。李先稿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沦落到苦情男二的戏码里了，明明他一切都考虑好了，连告白准备送的花都想好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温庭筠也想知道“爱豆怎么就是这么糟糕的职业呢？”

“糟糕不糟糕的得看你从什么角度去理解，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只看得到舞台，只要能站上舞台，别的都不重要。有些人则是很清楚登上舞台需要付出什么，同时也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李先稿自嘲道“我花了不少时间成为后者，说不定曹硅贤是天上的后者也不一定。”

又喝了口酒的温庭筠把酒瓶放到床头柜上，倒在床上咽下酒仰头看着天花板，问哥哥“恋爱都要有很多规矩的人，应该不会做那么傻的事情，把一切都交给公司对吧？”

弯腰伸手拿酒瓶的李先稿喝了口酒问她“什么规矩？”

“约法三章。”温庭筠轻笑“就算我真的没什么恋爱经验，这种恋爱方式也很奇怪啊，那家伙跟我定三条规矩呢。”抬起胳膊给李先稿竖起三根手指“一，要报备行程”中指弯曲“二，要互相信任”食指合上“三，吵架要二十四小时内和好。”放下手直起身冲李先稿笑“是不是很奇怪？”

李先稿看着她的笑脸，眉眼弯弯的，嘴角上翘，鼻子微微皱起，像是有点嫌弃，却很开心的笑脸，对她说“不奇怪，那代表他很有条例，是个很不错的对象。”

温庭筠挑眉“你哪边的啊。”

“选边肯定是你这边的。”李先稿喝了口酒把酒瓶递给她，在她喝酒的时候以哥哥的身份跟她说“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想，只想和你玩一玩，那他不会说那些，说了没什么意义啊。恋爱么，开心就好，你侬我侬玩玩笑笑就够了，讲规矩还怎么开心。”

“他想长久，想正式交往，想你们会有未来，所以他会很小心的带着你往前走。你不会躲的陷阱他帮你避开，你可能会踩的坑他帮你填土，一切会让你危险的事情，他都会设想好，他想和你安全的、踏实的往前走。所以你们需要规矩，去把那些可能会让你们分开的理由都消除，这样，你们就能一直在一起。”

温庭筠含着瓶口半天没动，李先稿不自觉的看着她被酒液染的亮晶晶的嘴唇，眼神微闪扭头避开“这么说起来，你就不用担心什么爱豆不爱豆的了，这些事情他会处理好的，你只要开开心心的恋爱就可以。”

愣了半天的温庭筠刚想说自己也可以帮他，就听到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金丹珍的把酒瓶往李先稿手里一塞，边接电话边指着门口表示自己先走，在他点头后直接出门。出了门，喜欢不喜欢，为了谁考虑，谁能帮谁，谁负责开心玩乐就丢在脑后了，工作时间，只想工作。

出门的温PD一心工作，房内的李男二打电话召唤最清楚整件事的队长，让文政赫过来陪他一醉方休。文政赫拒绝，李先稿在兵役，他有工作的。不过看在弟弟那么可怜的份上，可以陪他打个电话。李先稿转着温庭筠留下的酒瓶，盯着瓶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队长说他暗恋失败，姑娘有对象了，对象貌似还很不错。

“曹硅贤？SJ那个？”

“对。”

“人很好是多好？”

“好到哪怕温庭筠真的不开窍，他也能守在温庭筠身边等到她开窍为止。”李先稿突然笑了，笑的不管是电话那边的文政赫还是他自己都觉得有病，他笑的是自己，也在笑文政赫“其实我们都想错了，都知道那孩子不开窍了，还在边上守着是守不出结果来的。”

“为什么？”

“简单啊，温庭筠小朋友分不清什么是追求什么是朋友，那让她意识到男女关系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事情摊在她面前，让她一开始就清楚我在追求，我不是什么好哥哥。那虽然有可能会被拒绝，但也有可能就真的站了位置成为男朋友。反正不会沦落成我这样，哥哥叫了一声，就一生都是哥哥了。”

文政赫有些怀疑“你这是被刺｜激的精神失常了？”

“我只是搞清楚我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李先稿盯着瓶口说“你也是把我带歪的人啊，别以为没你的事，我要是早告白，早成了。”

“成仁了才是真的，你要是告白就是死在沙滩上的前辈，给后辈一个踩着你的尸体往前走的机会。”文政赫拒绝背锅，让他清醒一点“你说的那些确实有可能，但微乎其微。更现实的是什么知道么？是曹硅贤把所有的弯道都给你捋顺了变成大道，再把明确的知道大道怎么走的温庭筠还给你，胜利的果实就在前方啊。”

李先稿顿了两秒“你喝醉了吗？”

“脑子不清醒的是你。”队长吐槽。

“动一动你兵役训练太多都要生锈的脑袋，温庭筠真的没开窍，我敢拿后半生幸福跟你赌。她就是个小朋友，会因为一时冲动，脸也好，身材也好，哪怕是距离近一点，气氛暧昧一点这种东西，她都可能喜欢。可恋爱我们又不是没谈过，这种喜欢浅薄的很，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的开始了。”

“这样的恋爱看着特别好，飞蛾扑火全部热情都投入进去，可那火烧完就什么都没了。激情没了，剩下的就是我们都经历过的，今天我看你不顺眼，明天你看我不顺眼，然后吵架、冷战、合好，再重复一二三四轮，最后一定分手。”

“曹硅贤在上升期，他和温庭筠见面都得按小时算，电话打的再勤快，没有陪伴就是会吵架，吵的大家都累了，当初说什么一辈子在一起的话全忘了，工作和女朋友只能二选一，怎么选，你不懂？这个套路我们太熟悉了，你指望他们能在一起多久，三个月就算长我告诉你。”

文政赫苦口婆心的教导忙内“小姑娘没有感受过热情似火搞不好以后还会成为问题，我们都大了，那种燃烧回不来也不再有。正好借此机会让温庭筠感受一下，火烧的太旺留下的只有灰烬，你这样小火慢炖炖出来的才是好汤。跟一个后辈计较什么，我们都是过来人，那些是玩剩下的。”

忙内让队长清醒一点，给他说了曹硅贤的三条规矩，在电话那头的安静中，对抬起手凑近瓶口，抿了口酒，长叹一声“我这个过来人已经被人家踩着尸体走过去了。”

“不对啊。”文政赫的声音一下就精神了“这样他们不是更容易分手吗？”

李先稿喝的酒差点喷出来“我说的还不够清楚？”

“你说的很清楚，是你没想清楚，要是曹硅贤是这种有原则的孩子，那碰上要什么有什么的温庭筠，肯定掐啊！”文政赫叫了一声“百分之百掐！”平复心情让忙内好好想想“这种恋爱还那么多规矩的，不说大男子主义那么夸张，自尊心和胜负心一定很强。温庭筠只是看着软萌一推就倒，碰到踩线的问题一步都不退的，那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

“两个有主见的人碰到一起就是找死啊，除非一方愿意妥协后退，不然两人架搞不好都吵不起来就分手了。我早就想说，你其实也是很有主见的人，你和温庭筠要真的在一起肯定也闹腾。大家都认识那么久了，正碰上这种情况你也会尽可能让着她，可曹硅贤不一定啊。”

“一个恋爱刚开始规矩就先定的人，不是让着别人的人，虽然话也不能说这么死。可只一条他们恋爱就长不了，温庭筠根本就不是能忍地下恋的人，那姑娘有什么不足跟你们玩地下恋，我不让你告白也是因为这个啊。短时间还行，长了肯定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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