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笼子里弱下去的嘶吼声复又响起,其中夹杂着隐约可闻的哭声,可见笼子里的孩子极为恐惧。
“你要了?呵,不懂得先来后到?”徐鸾凤原本不是非要那两个孩子不可,但是她看不惯少年趾高气扬的模样。
少年未曾想到徐鸾凤会以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阴冷地看着她道:“你又是哪来的东西在此处叫嚣?本公子想要的人,从未失手过。”
徐鸾凤看着少年,到底是可惜了一张面皮,她忍不住冷笑一声:“公子所言差矣,我瞧着不知从哪来跑出来的狗再乱吠呢。”
她话音一落,少年眼底露出可见的怒意,一旁的侍从刚要上前,就被他眼神制止了,他倒是没想到,眼前的小丫头胆子这么大。
“你可知我是谁?敢如此冒犯我,我能让你迟不了兜着走。”少年眉间皆是寒意,然而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徐鸾凤前世最怕死,今生也怕,然而她更怕自己死的不明不白,既然如此,何必受气,大大方方拿出自己的气势就好。
“我为何要知你是谁?在天子脚下,你明着抢我的人也就算了,怎么还想欺负我这样的弱女子吗?”徐鸾凤说着后退了几步,面上虽是恐惧的模样,眼底却是挑衅。
少年见她变脸极快,正要开口,就看到旁边围观的人对他指指点点,压根不怕他,同他的家乡不太一样。
“你口齿伶俐,我说不过你,但这人我是要定了,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交换。”少年的气焰比刚才弱了几分,换了一种说辞,但依旧没有松口。
他追那两个孩子已经很久了,谁想到会被猎人捉住,若不是那两个孩子身份特殊,他不会来到都城。
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他那套方法没用了,不得不低头,想到这里,他朝着旁边的侍卫低语了几句,然后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给徐鸾凤。
徐鸾凤隐约听见少年的说话声,不是都城的口音,她细细打量着他,才发现那个少年虽然穿了本地的服饰,可身上佩刀的花纹,却极为少见。
看来,那个少年不是都城的人。
“我不换。”徐鸾凤收回目光,没接侍从递来的钱袋,便打算让猎人签字画押。
然而那猎人站在一边将两人的来往尽收眼底,心思活泛,他若是将人卖给那个少年,说不定能大赚一笔。
“这个……姑娘,我改变主意了,你们既然都想买,那就价高者得。”猎人看着那少年穿戴比徐鸾凤还阔气,将方才的二十两还给徐鸾凤。
反正他只要拿了钱就开溜,就算她背后有人,但都城之大,徐鸾凤压根就找不到他。
“可以。”那个少年闻言面露惊喜,飞快地接过话头,得意地看着徐鸾凤,他身上有的是钱,眼前的少女穿着朴素,不像是显贵人家的孩子。
徐鸾凤冷冷地看了一眼猎人,盯着他看了好久,方才道:“收了我的钱,如今想反悔便反悔,你当我傻子一般糊弄?”
猎人被徐鸾凤的目光盯得汗毛四起,当下就弱了声音,但是却不死心道:“买卖这东西,你情我愿,我现在不愿卖给你了。”
少年闻言笑了笑,然后开口道:“你开个价。”
“二百两,一分也不能少!”猎人可谓是狮子大开口,二百两可谓是大数目,这够多少户人家的一年的口食了。
“好。”少年爽快应了一声,示意旁边的侍从将钱袋递过去,猎人哪里想到他如此大方,立马眉开眼笑。
徐鸾凤心里也惊诧,猎人这个数目算是打劫了,可那少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看来他是专门为那两个孩子来的。
既然如此,那她自然是愿意成全他了。
“等一下,我出三百两。”徐鸾凤看着少年,慢悠悠地开了口。
少年哪里想到徐鸾凤真的能拿出三百两,他看了一眼徐鸾凤,像是示威一般喊道:“我出三百一十两。”
“我出四百两。”徐鸾凤不甘示弱,她虽然不知道少年为何想买下那两个孩子,若他是好人,她自然可以让步。
但是从他方才用剑柄敲打笼子的动作,徐鸾凤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少年不是好人。
猎人看着两人争夺,自己能坐收渔翁之利,笑的合不拢嘴,他哪里能想到,暗市看不上的东西,会惹得这两人竞相追逐。
在旁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不少人劝徐鸾凤放弃,将那两个孩子让给少年,毕竟已经是百两银子,实在太多了。
那个少年原本胜券在握,他压根没想到徐鸾凤会加价,他咬了咬牙道:“我出五百两。”
徐鸾凤看着少年志在必得的脸,忍不住轻笑出声,看来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对都城的规矩,还是不熟悉啊。
众人议论纷纷,一千两对他们来说,实在少见,不少人只是听过,看都没看过,他们看着猎人手里的银票,眼底皆是艳羡之意。
猎人见徐鸾凤只是笑着不说话,他清了清嗓子,满脸笑容道:“这位姑娘还要出价吗?”
徐鸾凤笑眯眯地摇了摇头道:“不出。”
“既然如此,那两人就是这位公子的了。”猎人笑的连眼睛都看不到了,他一说完,少年便示意侍卫掏出五百两的银票递给猎人,猎人眉开眼笑,差点都站不住脚。
他虽然有些肉痛,但那两人能带来的价值远不止于五百两,如今花出去,以后加倍挣回来便是。
徐鸾凤不说话,只是冷眼看着,看着两人交易完,她方才软软笑道:“大叔,你怕是忘了暗市的规矩呢。”
作者有话要说:史载明朝万历年间一两银子可以购买一般质量的大米二石(dan第四声),当时的一石约为94.4公斤,一两银子就可以买188.8公斤大米,就是377.6斤。现在我国一般家庭吃的大米在一斤1.5元至2元之间,以中间价1.75元计算,可以算出明朝一两银子=人民币660.8元。——来自《zhihu》
第19章樱桃酥
少年看着眼前的女孩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徐鸾凤是坑了他,他怒意四起,恶狠狠看着徐鸾凤道:“你耍我?”
徐鸾凤漫不经心看了一眼猎人和少年,面上露出几分嘲讽之意。
她之所以不抬价,是因为五百两以上的价钱,已经是坏了市场的规矩了。
猎人之所以不在暗市卖人,看来是谈不拢,如今在暗市以外的地方卖人,还以高价售出,这人人都效仿,那以后暗市的交易就乱了。
至于为何是五百两,自然是因为平日没有人会卖这么高的价钱,也没人会这么傻明知故犯。
猎人看着面前的少女一脸笃定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敛了几分道:“你这小姑娘可别乱说?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就坏了规矩了。”
“你别是因为大叔不将人卖给你,所以心里有气,蓄意报复罢。”少年走到徐鸾凤面上,冷声说道。
“我兄长是东厂厂公,我自然耳濡目染,你一个外来人,难道比我清楚。”徐鸾凤装作孩子气一般看着少年,她的确是报复,谁让猎人出尔反尔呢。
当然,她更看不惯少年傲慢的模样,特别是他不把笼子里的孩子当人看的行为,让她极为不爽。
“小姑娘口气真大,东厂厂公是何人物,怎会管这等小事?而且,你口说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和厂公大人套近乎,我劝你赶紧离开,别在此处丢人现眼。”少年耐性全无,如今人已到手,他打算即刻离开此处,免得夜长梦多。
“是啊,你这小姑娘不会是诓我吧,就是因我不将那两人卖给你,你这是在报复我。”猎人如今顺利将人卖了出去,腰杆子也硬了几分。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人群中响起一声醇厚低沉的声音道:“此处发生了何事?”
徐鸾凤觉得声音耳熟,闻声看去,就看到身着一身玄红飞鱼服的高大男子走来缓缓走来,佩戴的绣春刀发出嗡嗡的声响,听着甚是瘆人。
宗炽一出现,周围人皆噤若寒蝉,眼尖的人认得出东厂厂公的身份,不过奇怪的是,他竟然会在此处出现。
都城有个传闻,东厂厂公一般办事会挑晚上,白天不会出门,众人戏称他是阎王,专挑夜间下手。
徐鸾凤看着男人,还未开口,便听得一旁的人说:“小姑娘,你家兄长真的是东厂厂公么?”
徐鸾凤哪里想到本尊会在此时出现,她呆呆地看着宗炽,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宗炽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何事,他从她一出府就收到消息,所以便在禄鼎书居等她。
谁曾想等了许久,最后才知道小姑娘看中了两个人,所以这才迟迟不来,宗炽看着眼前的少年,眼底现出一丝冷意。
不过他心里愉悦,徐鸾凤能第一个想到他,而不是别人,若是能让小姑娘柔柔唤他一声兄长,此次不虚行。
“别是骗人的罢,我瞧着她不像是厂公的妹妹,而且未曾听闻厂公大人有妹妹。”旁边看热闹的人低声讨论道,徐鸾凤自然是听到了,她不由地叹了口气。
宗炽知道徐鸾凤心里有所顾忌,他朝着少女大步走去,温和道:“岁岁怎地不呆在府里?让为兄寻得许久。”
男人话音刚落,猎人飞快地变了脸色,他尴尬地扫视了一圈,发现锦衣卫将四周围了起来,他就算想跑是插翅也难逃。
徐鸾凤看着男人眼底的笑意,硬着头皮接过话头道:“哥哥,你来的好迟。”
小姑娘微微皱着秀气的眉头,眸子亮得惊人,他有一刻的恍惚,好像回到了他初次碰到她时的场景,小脸虽然脏兮兮,却笑着安慰他,让他一定要活下去。
宗炽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大掌,揉了揉少女的脑袋,温和笑道:“勿怕。”
徐鸾凤看着男人真挚灼灼的目光,一时红了脸,急忙低下了头,她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毕竟她打着人家的名头狐假虎威,的确是不合适。
宗炽见状眼底笑意更浓,眼睑处的红痣越发明显,将自带的煞气冲散不少,男人唇红齿白,瞧着比女子还俊美上几分。
猎人见状自然是慌了,他平常同别人交易猎物时就算卖了高价,也没人管,不曾想如今碰壁了。
“厂公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才犯了错,请大人饶过小人一回。”
宗炽并未说话,只是朝着站在一旁的范延点了点头,然后便朝着徐鸾凤道:“此处人多眼杂,岁岁同为兄先去一旁的酒楼等着如何?”
徐鸾凤听着男人醇厚的声音,宛若晨钟暮鼓,“岁岁”两字重重敲在她心上,惊得鹿儿乱跑。
她朝着男人点了点头,然后便打算离开,谁知一旁的少年压根不放过她,急急喊道:“你别走!若不是你故意加价钱,我早就将两人带走了。”
“公子,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你明着从我手中夺人,怎么,如今想和我讲理了?”徐鸾凤闻言转身,冷冷地看着少年,笑的肆意飞扬。
“之前听闻都城的人不讲理,我之前不信,如今一看,果真如此!”少年被徐鸾凤激得什么话都出来了,他的侍从压根来不及阻止。
他这番话将此处的大多数人都得罪了,便是连一旁的猎人的脸色也不好看,便趁此机会冲着徐鸾凤和宗炽道:“厂公大人,这两人就当我送给舍妹的礼物,钱我也不要了,我着急回家,您看这……”
少年闻言怒发冲冠,还想开口争辩,就被行人的骂声掩盖了去,最后无可奈何,冲着徐鸾凤扔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继而便带着侍从灰溜溜离开了。
徐鸾凤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若是只有她一人,怕是压根没办法真的对付那个少年。
宗炽一出场,连话都没说几句,便扭转了场面,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
此时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瞧,便渐渐散去,徐鸾凤将二十两银子递给猎人,然后看着他心甘情愿摁了手印,方才缓了脸色。
猎人拿了银子也不敢久留,朝着宗炽行了一礼,然后便收拾东西飞速离开了。
徐鸾凤看着几乎有她一人高的铁笼子,突然有些无奈,她要如何将东西运回去?
“王妃,方才冒犯了。”宗炽走到少女身侧,沉声说道。
方才她唤他那声“哥哥”,就像儿时吃过的蜜糖酥一般,心里既有意料之中的欢欣,也有恐再而不得的忐忑。
徐鸾凤摇了摇头,是她冒犯在先的,她沉吟了半晌,方才低语:“我……我就是可怜他们,这才冒犯了大人。”
宗炽看着少女娇憨的模样,完全没有方才大言不惭拿着自己名义狐假虎威的气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您无须在意,只是这铁笼子引人注目,您要如何处置?”宗炽知道里头的两个孩子是被人从山里捉来的,极凶,易怒,会伤人。
他可不愿徐鸾凤去冒险,但又不忍打破她心里的期待。
徐鸾凤心里也十分苦恼,她原是一时兴起,若是猎人将他们放归山林还好,如今太多人知晓,他们生命也受到威胁了。
她压根不知如何安置他们,毕竟连她自己都自身难保。
“其实我也不知,就觉得应该救下他们。”
男人闻言,凤目的寒意隐去,沉哑着声道:“王妃若信宗某,宗某可助您。”
徐鸾凤抬眼对上男人的目光,好似深渊,幽不见底,她能看见自己的影子,是弱小无助的。
她如今若是想要尽快从景王府抽身,光是靠一个人的力量极为艰难,而且在府里还要时刻防备司楚念等人的算计,她一个人定是寸步难行,但是有了帮手就不一样了。
“大人这话,是要做交易吗?”徐鸾凤恍然大悟,杏眼弯弯,笑着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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