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是没想到……”
修长的手指插进黑色的发间,森鸥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原本觉得概率最大的事让自己执行某些特殊命令而已,偏偏那位首领再次“心血来潮”。
“放心吧,如果不是第一眼就看我不爽的话,那我应该不会有事情吧。”
三木希微笑着安抚对方。
“森医生也稍微对我有一些信心吧。”
说实话,像是如今的老首领那样的人,她可是见的不少。不说相同,但是类似还是有的。
所以稍微还是有那么点经验。
“那么也只能拜托给希酱了。”
将要亲自把自己最爱的孩子送到冷血残酷的刽子手手中是什么感觉呢?森鸥外只能说非常、非常的不好。
只要想到那些最坏的可能性,甚至会让他的呼吸变得极端不稳,但是如今的他却没有丝毫的力量做出反抗。
权利,地位。
没有,便是寸步难行,甚至连想要放在后方的孩子都无法保护。
深吸一口气,万分无奈的森鸥外低声嘱咐。
“不要触怒他,必要的时候就暴露【无名情书】吧。”
自己当然相信希酱,但自己不相信的是那位首领。
“无论是什么,以生命为先。”
“是是。”
三木希点着头,好笑的看着仿佛那个有危险的是自己的男人,笑着回应。
“不管怎么说,我应该还没到招人烦的地步哦。”
“希酱!”
森鸥外的神情认真起来。
“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是,我知道的。”
坐直了身体让自己同样严肃起来,三木希绷着脸,正襟危坐。
“好了,那我们可以提前讨论讨论,或者森医生你再说说那位首领平日里的样子。”
森鸥外:“……”
希酱,我们严谨一点好吗?
原本还沉重的内心被三木希的插科打诨给闹的没了脾气,那压着的沉甸甸的石头也轻了不少。
森鸥外同样坐直身体,开始给对方描述。
“那我就说我观察到的……”
晚上的各种提醒与告诫花了好几个小时,其中最多的,还是森鸥外担忧的话语。
直到时间来到了第二天第二天,三木希跟在森鸥外身后,第一次步入港口黑手党本部的大楼。
有森鸥外这个最近首领年前的“红人”,一路上除了必要的程序与通告基本上都畅通无阻。
确定了时间后,又通过一条只有灯光的长长的走廊,他终于在一扇外面有好几个看守的门前停下,在查看交接以后,由其中一个守卫打开门。
门被一点点打开,开始只是一个门缝,它逐渐扩大,有光从中透出,三木希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被森鸥外握在手中的手瞬间一紧。
果然,还是在紧张出事吗?
然而也没时间由她多想,那扇仿佛是地狱的门已经被完全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巨大的落地窗让外界的光芒很好的来到屋内,甚至明亮到带着一丝刺眼。酒红色的地毯由中心开始占据了大半的地面,上面落着有舒适的沙发,一个身影正坐在上面。
他面向的地方,正是能俯瞰到横滨的落地窗。
不等三木希再观察,森鸥外已经是拉着她向前。
脚步放轻像是怕吵到对方,却又不至于没有让人无法注意,直到来到了合适的距离,他低下头,从神态到声音无一不透着恭谨。
“首领。”
坐在沙发上的老首领如同是没有听到一样,依旧在注视着窗外的景象。
屋内的气氛一时之间似乎带上了微妙的紧张,森鸥外习以为常的保持着自己的样子,一字未发,甚至还用眼神示意三木希不要出声。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口突然又想起了开门的声音。
三木希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标准黑西装的人带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小少年,走了进来。
“首领,太宰治已带到。”
直到这事,那位首领才有了动静。
“到齐了吗。”
他终于是缓缓的转过头,看向了屋子里多出来的几个人。
带着浑浊的眼睛在几人身上扫过一圈之后,最先定格在了太宰治的身上。
“这个孩子很有趣。”
先是这么评价了一句,他就像是又瞬间对太宰治失去了兴趣,转而看向了森鸥外身旁的三木希。
小小的孩子看起来只有九、十岁,穿着正合时节的小裙子,此刻的她像是他的监护人一样低着头,似乎是来之前被严厉的警告过,没有丝毫乱看。
她整个人看起来也同样没有丝毫的恐惧,甚至连之前的安静都没有发出丝毫的浮躁,安静的仿佛不像是被“宠”大。
不恐惧?有点意思。
“这就是你的养女?”
“是的。”
苍老的声音响起,森鸥外点头应声,顺便还简单介绍一番。
“名字是三木希,今年10岁,平时比较安静。”
“安静吗。”
似乎只是随意的重复着,老首领意有所指的开口。
“安安静静的很好不是吗?只要安静做事,那我会轻松很多。”
听出了某种言外之意的森鸥外敛眸收住眼底的暗色,保持住自己的恭敬。
“是,首领说的没错。”
嗤——
心中嗤笑着,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副“好”首领“好”属下的太宰治已经是无比厌恶。
想要恶犬的疯子首领,想要权利而不惜让养女面对刽子手的医生,这个组合还真是绝配。
啧啧啧,就是不知道这个小女孩的结果到底是什么了。
心里这样想着,他也仅仅是多看了几眼一直低着头没什么反应的三木希,就不再关注。
太宰治可没有其他的感觉,对于已经开始自杀只是被救到这里,又因为一心向死而被这个求生不得的首领注意到的他来说,一个陌生人的生死实在是不关自己的事情。
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的是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自杀成功。
“那么,这个孩子就先待在我这里,等到……”
说到这里,老首领沉吟了一下,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中午吧。”
如果这样安静到中午,那这个森鸥外倒也能把这个小姑娘全须全尾的带回去。
当然,如果她吵闹起来不小心死了,那就不怪自己了。
“至于这个孩子……就由你带走吧,我对他的要求只有一点。”
目光重新转回到太宰治的身上,那浑浊的眼睛如同是在深渊下张开,带着恶意与看戏一般趣味,高高在上到如同是恶魔俯视凡人。
“绝对不能让自杀成功。”
不是想要死亡吗?那我偏偏,不让你死。
这个世界上想要活下去的人有多少?想要活下去却活不下去的又有多少?甚至他自己都被病魔不断的吞噬生命。
这么简单的就想死,怎么可能?在人世间挣扎,让想死的人在这地狱中煎熬才是最让人愉悦的。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能带给自己一丝乐趣的。
挥了挥手,老首领示意森鸥外带着太宰治离开,而小心到不能出现破绽的森鸥外只是担忧的看了眼三木希,只能选择带着新鲜出炉的太宰治离开。
距离中午只有几个小时,希酱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喂,我说这个大叔——”
出门后,之前在首领屋子里安安静静到仿佛是个透明人的太宰治抬起头,毫不客气的开口。
“能离我远点吗?我对人渣过敏。”
森鸥外:???
低头看着身旁已经和自己拉开距离的少年,森鸥外脚步一顿,心里的某种早在老首领说“绝对不能让他死了”的预感更明显了。
这个小孩儿,是很难搞的那种类型!
“呦,生气了吗?”
面无表情的棒读着,太宰治鸢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的光彩,浑身都带着阴郁的气息,丝毫看一点不出对生命的眷恋。
森鸥外:“……”
果然,问题儿童没错了,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只有这点程度的挑衅吗?”
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森鸥外皮笑肉不笑的一只手拽住了对方的衣领,带到电梯里,抬手按下了自己办公室的楼层。
“真恶心。”
电梯里,太宰治继续刺激着森鸥外的神经。
“你卖‘养女’的样子真恶心,获得权利就这么让你高兴?”
说到底,这种无聊的,充满了尔虞我诈的,踩着鲜血的东西,为什么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呵,卖?”
是我想那样的吗?你当我不担心希酱的吗?要不是……
随着电梯被打开,森鸥外轻飘飘的瞥了眼太宰治,想要再度伸手薅着他的衣领,却被对方躲开。
“既然不想被我拎着走就跟上。”
一直带着太宰治回到属于自己的医疗室里,森鸥外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注视着太宰治的目光里带上了浓重的警告。
“虽然首领把你交给了我,但是很明显,我的职责也仅仅是不让你自杀成功而已。”
如果再说出那样的话,就别怪我做出什么了。
太宰治:“……”
这就是你不受挑衅的理由?就不能拔枪干掉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云烟的长评加更!
第99章:请与我共沦深渊
办公室里,森鸥外把太宰治放到一边,自己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或许是之前的威胁起到了足够的效果,那个吵闹的小鬼太宰治就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没再说话。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笔尖在纸张上划过的声音轻微的响着。森鸥外看似丝毫不在意自己还在首领那边的“养女”,一心扑在工作上。
当然,也只是看似而已。
尽管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可以说目的已经达到,只差一个三木希是否能够安全的结果。但是恰恰是这个尚还无法确定的结果,让森鸥外的内心丝毫升不起终于打入上层内部的兴奋,只有担忧与忐忑。
希酱现在会怎么样呢?
几乎是无法控制的,想要让工作制止自己多想的森鸥外再一次想到了这个。
他的笔尖略微停顿,下一秒又重新接着未完的字继续书写,心却仿佛分成了两半。
占据大半的理智总能高高在上的用无情的目光注视着世间的一切,用利益与得失衡量所有。
而那份总是被理智压抑的,属于自己的感情,却在胸膛中鼓动,带着焦急与忐忑,还有未知的恐惧。
希酱这样乖巧懂事,怎么想都不会做出身份触怒首领的事情,但是万一首领又有了什么想法呢?
他的心血来潮,又究竟做出了多少喜怒无常的事情,如今已经数都数不清了。
这一刻,森鸥外突然又尝到了后悔的意味。
酸酸涩涩的,某一个角的内里仿佛被掏空一样凹陷下来,溢出浓重的苦涩,甚至无端的对自己生出了恼怒。
你看啊,如果不是你这样的无能,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希酱出现这样超出预料的危险呢?
明明希酱应该是只在后方就可以了,明明她只用【无名情书】就可以了。
然而即使是这样,他的理智却依旧让他端端正正的坐在办公桌前,处理着这一堆看起来十足碍眼的文件。
因为作为利益至上的森鸥外,内心即使再后悔,也依旧会遵循理智而行动。
“喂——”
属于少年的声音响起,却不似乱步那样带着少年人的元气,反而是满满的阴郁。只有那清亮的嗓音,让人得以分辨。
“我说,你是在走神吧。”
疑问的语气被说的无比肯定,然而森鸥外却想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在文件上书写。
“已经明显走神8次的森医生,你不会是在后悔吧?”
像是猫一样的缩在对于他来说宽大的椅子里,太宰治一只手撑着下巴,声音也无不恶意。
“走神和停顿的频率连我都能看出来了。”
森鸥外书写的动作顿时停下,他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太宰治。
“那你的观察还真的需要再练一练。”
唇边勾着假笑,森鸥外毫不犹豫的承认自己的走神,绝对后悔一说只字不提。
“事实上我走神的次数是十五次。”
他的演技,即使是在这样的小孩子面前也要保持住的,毕竟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谁知道这个少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十五次吗……”
低声的重复着这句,太宰治又移开了目光,随意开口。
“现在后悔可没什么用了。”
人类总是在做出某些事情的事后才会感受到后悔的情绪,但那明明只是在事前多想一想就能避免的东西。
啊,当然,眼前这个并不是。
这种不为所动的模样,不愧仅仅只是……嗯,养女。
八成只是养久了有了一点感情而已吧?
见识过诸多黑暗的太宰治的心里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想着。
也说不定他所谓的养女是他花功夫特意培训出来的呢?毕竟这样的事情又不是不常见,卖儿子卖女儿什么的。
不过这和自己没关系,自己现在最主要的也仅仅是试探一下这位森医生的底线而已。
试探出了,自己也好轻松一点,再看看能不能找个空闲做自己的正事。
“我记得因为某个不长眼的其他黑手党的事情,最近首领的心情好像并不是很好。”
“你想说什么?”
此时的森鸥外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笔,看向太宰治的目光暗藏锋芒。
而太宰治只是微微的眯起眼睛,毫不在意的继续挑拨森鸥外的神经。
“说不定出来的可能只有……”
说到这里,他的话语停顿了一下,目光仔细的观察着森鸥外的表情,却没有发现对方露出丝毫破绽。
果然,这种老狐狸一样的人好讨厌。
心里这样想着,太宰治准备接着说出剩下的话,然而还不等他继续张口,原本坐在办公桌后的森鸥外却骤然站起身,几步来到他的身前。
太宰治:……?
这是……准备对自己下手了?
穿着白大褂的黑发男人弯下腰,脸上是那张没有丝毫破绽的微笑表情,不等太宰治反应躲避,就觉得自己后颈一痛,眼前瞬间黑了下去。
在完全陷入昏迷的瞬间,太宰治的耳边是森鸥外莫得情感的声音。
“你太吵了,就先安静一下吧。”
太宰:“……”
呵呵,果然其实很在意啊。
物理制服太宰治之后,森鸥外原本还挺着的假笑瞬间消失,他面无表情的把手中的小孩儿拎到沙发上,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椅子坐下,对着文件继续书写。
如果是平时,他倒是不介意和这样的小鬼聊一聊,但是现在这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对方果然还是安静点为好。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过去,原本还能保持着几十分钟才看一次时间的森鸥外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接近中午,看向时间的次数也愈加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