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打给花城中学一位姓严的数学老师的,中考成绩下来以后,这位老师曾到他家招过生。
花中由于办学成绩的下降,已经很多年没有抢过尖子生的生源了。今年花中的老师之所以有勇气对他这个全市前十出手,是因为花中有了一样东西钱。
正是江朝父亲投资给花中的钱。
当时老严去许聪家里招生,向他们承诺,只要许聪在志愿表上填报花中,那么花中就将为许聪每年提供巨额奖学金。
许聪家里条件困难,面对巨额奖学金的诱惑,许聪父母不是没有心动过。但当时许聪被家里宠惯了,对家里的真实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他一心想要考上最好的高中。因此,当他看到父母面对金钱诱惑时的那种喜悦,小脸不由得耷拉了下去。
他甚至觉得,自己寒窗九年,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不过,让他稍感宽慰的在后面。
许聪的父亲和严老师聊完,一回头,发现儿子神色不对,一改之前赞许的神色,道:许聪到哪上学的事情,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这一考虑,其实就是在赶客了。
许聪的父亲年近40才得了这么个儿子,对他当真是宠到没话说。事后,父亲知道许聪不爱说话,便主动鼓励他报考师大附中。
许聪这才高兴了起来,觉得自己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可是,他还没高兴上几天,录取通知书前脚刚来,后脚父亲就出了事
许聪同学,是有什么事情吗?那头,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将许聪唤醒,许聪道:严老师,我
他说到一半,后面的话竟是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本以为在父亲面前,去哪个学校读高中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真到了亲口放弃坚持了九年的梦想的时候,这句话,还是那样的沉重。
好久好久,他才颤抖着说道:严老师,如果我现在,想去花中读高中的话,学籍那边,还有机会调吗?
挂断电话,他僵立许久,而后从书包里取出那张师大附中的录取通知书。
录取通知书是前一阵子寄到的,当时,父亲不在家,他一直没机会给父亲看。
他今天带着录取通知书来医院,就是想着拿给父亲看,让他高兴高兴。
可是
他再也无法去师大附中读书了。
他颤抖着手,一条一条地,将那录取通知书撕碎,就好像撕扯着自己的心脏。
他用一把火,烧光了自己的梦想。
当时说给肖辞的话没掏心窝子。
他当时表达的意思是:梦想是考上中国最好的大学,到师大附中读书,只是为了实现梦想所做出的选择。
可是,这根本就不是事实!
他其实,根本就没敢把考上中国最好的大学当做过自己的梦想。
他深知自己的水平,他知道自己顶多也就算是比较聪明,跟那些真正的天才比起来,其实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真的是拼了老命地努力,再加上发挥超常,才侥幸忝列全市前十的位置的。
所谓考上中国最好的大学,不过是他的一个幻想而已。
而他从一上初中,就当做最高目标,每天鼓舞自己前进的,根本就是师大附中啊!
许聪静静地望着飘在天空中的灰烬。
那是他做梦都想去读书的地方。
哎呦,大知识分子怎么连书都不读了?肖辞在椅子上喝得烂醉,桌上,地上,横七竖八摆列着一堆空了的酒瓶。黄毛拿着肖辞的手机,一边拍打他通红的脸颊一边说道。
这小孩手机密码设跟没设一个样,输入0000直接就能登录进去。黄子皓也不是非要偷看他手机,实在是这小孩醉得不省人事,推都推不醒,身上的手机却一直响个不停。为了酒吧的其他客人考虑,他只得勉为其难充当了一次破解密码的黑客。结果没想到,首战告捷,轻轻松松打开了这小孩的手机。
锁屏是两个少年勾肩搭背站在一起,一个就是眼前烂醉的这个小孩。照片里的他可比目前的他阳光多了。勾着他肩膀的人比他高半头,是个大帅逼,是那种看了就让人想上去抽他一巴掌的那种令人发指的帅。两人对着镜头,明明谁都没笑,可偏偏又好像只要两人凑在一起,眉里眼里便都是笑意。
这小孩手机里有十好几条未接来电,一看就是逃了学,班里的老师和同学们打来的。黄子皓嘴角一勾,把手机在手里一转,指尖来回划拉那么几下,便把这些记录通通删去。
不过,他留了一个心眼,他记得这小孩是上午十点来的。他便只删去十点以后多出来的未接来电。而十点以前的,则还通通保留着。
此刻,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是的,这小孩是他见过的最有毅力的客人,从上午十点,到晚上十点,整整十二个小时。除了中间实在憋不住去了几趟厕所,其他时间全都坐在座位上喝酒。
真的是那种一瓶一瓶的喝,喝完一瓶又是一瓶,喝完一瓶再来一瓶。黄子皓干这行的这几年,就从没见过一个像这样玩命喝的。
啧,黄子皓看向肖辞的眼神不由得深了几分,这小子,有前途。
喂,黄子皓拍他肩膀,起来,我们的店要打烊了。
肖辞手里捉着瓶尚未喝完的啤酒,侧脸枕在桌上倒洒出来的酒液里,喝得醉生梦死,压根是一个字都听不见。
黄子皓便绕到他背后,拽着他肩膀往起提,谁知道,这不提还好,这一提,肖辞的胃一受折腾。哇地一声,哗啦啦全吐了出来。
黄子皓来不及躲避,全给吐到了他的破洞裤上。
哎呀,黄子皓哀叹:这回真他丫地是伺候上大爷了。
他把肖辞又放回座位上,让少年枕着椅背躺好,自己则打算回后台换条裤子。
在这呆着,别乱跑啊。他本来想在少年额头上拍一巴掌以示愤怒的,可想起上午少年那股子倔强劲儿,到底还是收了手。
今天是工作日,这会儿客人都走光了,因此他把少年一个人放在这儿,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换完裤子再出来以后,少年竟是醒了,趴在桌面上,睁着惺忪的醉眼,慢慢向左看,又慢慢向右看,似乎是在想这到底是哪儿。显然还没醒明白。
少年鼻翼微微阖动了几下,慢慢往下看,之后竟是挣扎着要起身。这一起身可把黄子皓给看乐了这小孩可真带劲,竟是看到了地上被吐过之后的污秽,想要去抓墙角那根拖把过来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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