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号日，晴。我毕业了，爸妈说可以直接去打工了，不用再去饺子馆了。我想上职高，妈说弟弟妹妹都要上学，家里出不起钱。直播平台被封了，说不符合政策，我以后想再挣钱就要换一家。好在以前每个月几百块都取出来了，不然更惨了。】

【七月七日，晴。我还在找工作，好多地方本来对我都挺有兴趣的，一听没有身份证就算了。小丽说有个歌唱比赛让我陪她去，她说她要是能当明星就不用被她后妈磋磨了。我只有小丽一个朋友，她爸妈也想让她去打工，养她的后弟弟。

她求了我半天，我只好同意了。】

【七月八日，晴。歌唱比赛报名的人真多啊，排队都排了两三条街，都是女生，长得都挺漂亮的。这么热的天，我想着要不要去批发点矿泉水，还能挣点钱。

小丽骂我死认钱，我没理她，去批发了五箱矿泉水，五打小扇子，一边卖一边陪着她排队。海选都是公开的，在一个大广场上，评委都热得满脸通红了。我坐在边上听了半天。

说真的，我感觉我比她们唱得都好。】

【七月十日，晴转多云。小丽被刷下来了，但是我上去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丽给我报的名，还不是我的名字，而是“苏叶秋”。小丽说艺人都要艺名，好听，这个是她新看的小说女主角的名字。我唱了一首直播时唱的歌，没过五分钟评委就说过了。

小丽也改了个艺名，叫孟羽蝶，评委没给她过，小丽委屈的哭了。

我抱抱她，说要不我也不参加了。】

【七月十一日，小雨。小丽说我一定要参加，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所以她让我帮她完成这个心愿。她还发动了班级群里的所有人，帮我投票。我不明白小丽的意思，为什么是最后？】

【七月十三日，晴。小丽走了，她后妈说给她找了一份工作，在南方。走之前小丽抱着我哭了一晚上，第二天留给我一封信，信里面有一张一百块钱，还有一句话，她走了。

我也哭了。】

【七月十四日，阴。爸妈下了最后的通牒，要么去打工，要么像小丽一样去南方打工，实在不行就嫁人。先结婚，等我成年再领证。我攥着小丽给的一百块，进了网吧。

就像当年求网吧老板，求饺子店老板娘一样，我求每个人都给我投一票，三百零九号，苏叶秋。我还上了以前加的游戏群，求职群，直播群，一边发红包，一边求所有人帮我投票。】

【七月十五日，我终于进了分赛区的前一百，我跟爸妈说了这件事，他们让我别做梦。

我离家出走了。】

……

【总赛区里一直都不让带手机，也不让用电脑，好在我赢了，第二也是赢了。比赛好难啊，比上学还难，比打游戏还难，比直播还难。她们会的我都不会，跳舞也跳不好，五线谱也学不好，可是声乐老师说了，我唱歌好听。

我也这么觉得。

不知道小丽有没有在看。】

……

【不想写日子了，反正之前很久都忘了写了。公司说要跟我签约，电话通知我爸妈的时候他们以为是骗子，后来就很快赶过来了。公司说要签合同，爸妈直接签了字。

合同好长，我都看不懂。能看懂的是数字，百分之九十，百分之十，啥意思。】

……

【练习生生活好累，不过比起饺子馆好像还好些，就是不能吃肉，天天吃菜有点难受。同期的女孩子们抱怨公司没人权，我觉得有吃有喝有人上课还不用干活，挺好的。

不过我没敢说，她们都好吓人。

我想小丽了。】

……

【公司接了好多通告给我们，有给美妆博主当模特的，有拍杂志封面的，还有好多个综艺，她们都挺会说话的，那谁还挺照顾我，天天带着我蹭镜头。我也不懂啥幽默，上课时老师就说能不让我开口就别开口。没办法，有人问我的时候我就讲笑话。

后来她们偷偷给我取了个外号叫“笑话大王”。】

……

【有一天，老师带了个不认识的老师来找我，说我火了。我有点懵。后来知道这个不认识的老师叫刘阳，刘哥。刘哥说我以前的一段直播被粉丝发现了，不知道为什么就被转发了，说我又甜又可爱，完了就上了热搜了，以后刘哥就是我的经纪人，让我好好听话。】

……

【刘哥对我挺好的，就是安排的通告有点多，也不太能见到以前的同期了。我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我想休息。刘哥说不行，我签了合同，违约就要赔钱。我回家之后翻出合同来看要赔多少钱，上面用小字写了乙方要赔付甲方一百万——一百万！

打那以后我再也没说休息的事。】

……

【两年多没写日记了，最近的演唱会办得很成功，我眼前出现了奇怪的字，我不想跟刘阳说，他只会让我睡一觉别想太多。我很害怕，这两年公司签了新合同，赔款到了一千万。

欠款还上了，爸妈买了房子，弟妹上了国际学校，刘阳说他们都是直接从公司里预支的。

狗公司。】

……

【我跟刘阳说要休息，再不休息我就去自杀。公司给我放了假，我找了个私人翻译去了H国，以前演唱会的时候去过，但从没好好逛。这里没人认识我，街上的人看都不看我一眼。

真好。】

【翻译和地陪带我去了夜店，说这家口碑不错，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人来跟我们搭讪，地陪想拦，不过我制止了。

我已经十九岁了，还从来没谈过恋爱呢，想到公司明令禁止我不许贪恋爱……

我答应了那个搭讪的H国小哥哥，他长得挺帅，一笑还有酒窝，虽然造型有点杀马特。

反正他不认识我是谁。

就是地陪和翻译好像疯了。】

【小哥哥叫朴钟铉，我俩一个不会，一个不会H文，并且都不太会英文，各种鸡同鸭讲。不过挺好玩的。知道我是暂时来旅游他失落了一阵问我能不能继续交往，我同意了，他特别开心。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没有上来就要跟我开房，顶多是牵牵手。

我故意生气他还来哄我，我粘着他他也不生气，他好朋友都没有我重要。

多好的欧巴。

我忽然想起小丽了，她要是知道我现在这样，要羡慕死了吧。

为什么不能等等我呢？为什么要那么早去世了？还有谁会在乎我呢？】

……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国内就来人了，居然不是公司的人，而是我二姨。她说我妈病了，想我赶紧回国。她真的很着急的样子，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以为是真的，就连夜回国了。

然后就看到了满面红润的我妈。

草。

我好对不起帮我订票买补品的小哥哥。】

……

【我跟小铉分手了，这几年他很忙，我也很忙，两个人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很累。

他哭了，我也哭了。我们都知道不怪彼此，那也只好这样了，起码还是好朋友。

我眼前的字迹还是没有消失，公司还是那样，家里人还是那样。

我知道我快疯了。】

第6章三秒滴泪

不知道是不是雇主说了要辞退她的关系，钟点工很安静的打扫完了卫生，期间也没跟“苏小姐”说话。之后打了声招呼，转过身就直接走了。

麦秋跟她又不认识，当然也没有找她坐下聊聊的打算，仗着自己是雇主，默默地看着原主的日记。很古老的空间，看得出早年间是开放的，后来从某一时刻起就对外不可见了。

想想也知道，现在的网友扒皮能力堪比柯南，苏叶秋写的每一件都不适合放在网上。也许以前没意识到，但有刘阳这么一个经纪人，再加上红了以后的经历，多少都会有意识的。

其实之前麦秋或多或少想到过苏叶秋的死因，“梦境”中她心里那种绝望的感觉，还有头痛头晕，舔狗一样的经纪人……

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了苛刻的合同，床头柜里还有崭新的和吃了大半的两瓶安眠药，外加褪黑素、止痛片、维生素ABCDE、酵素丸、抗抑郁的药……

钟点工刚才收拾的时候还给麦秋做了顿饭，鸡胸肉成品，水煮橄榄菜，十粒左右的坚果，外加一小瓶燕窝罐头。麦秋瞥了一眼，自己拿手机点了份炸鸡外卖。

这种生活普通人顶多能过一天，多一天都感觉自己要折寿。吃不能吃，喝不能喝，出门受限制，同事把你当傻子糊弄。想正常上个网，上面不是夸死你就是骂的连你妈都不认识。

换谁谁都想死。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苏叶秋有一堆死了都只会分钱的亲戚，谁又会为她悲哀？

系统直到钟点工走了之后才又出现，看着麦秋盯着电脑目不转睛，它蹦到她身前，摇了摇尾巴：“你看完了吗？”声音有点低落的样子。

麦秋基本上大致看完了，像她这种常年看书码字的文字工作者，看东西还是很快的。而且苏艳芬，不，苏叶秋写的文字并不多么繁杂，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看懂。

毕竟苏叶秋这些年几乎没有时间休息，更妄论学习。写下的东西直白到让人痛惜。

最简单，也最直击人心。

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很困难，要是有个人可以陪伴她也许情况会好很多。苏叶秋也不是没试过寻找方法，为了脱离出这个环境，她临死前甚至想过嫁个有钱人。

明明这是她在十几岁都不会做出的选择。

她是个执拗的人，也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可惜人善被人欺，好人被人骑。

系统见麦秋发愣，喊了她一句，跟着很快又变成手链。这回麦秋有经验了，自己走到门口，果然门铃响了，是她刚点的炸鸡外卖。

没让外卖小哥进门，等到他走了之后，麦秋才开门从地上拎回炸鸡，顺便跟系统说话。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麦秋一边吃饭，一边开口说道。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她也不可能再把这条命还给原主，能做的就是顺其自然。

因为系统的出现，苏叶秋一直很害怕，毕竟系统就像是这次一样突然出现的。所以她就像是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假装自己很正常。但是那种字迹一直存在，星星也一直在闪，所以她尝试着去休假，去看心理医生，也并不能缓解她的问题。

前男友对她的确很好，但是人在国外，相处的时间很短，而且他还有自己的问题要处理。

苏叶秋一个人实在撑不下去了，她想到了自杀，可是她还有等着吸血的家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把全部身心都放在唱歌上，马不停蹄地工作。最后她终于解脱了。

麦秋听着系统用机械的语调说着这些话，把手套拽下来，撸了撸它的猫毛。

“你很难过吧？”不管过程如何，系统的目的是用来帮助人的。

结果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系统沉默，本来也许苏叶秋可以再撑个几年，到那时或者她已经足够成长到可以自己解决所有问题。但是因为它的出现，加速了她的抑郁，它扭过头：“我才没有。”

它说得决绝，行为却骗不了人，不过麦秋没拆穿它。转而问：“你知道她有什么愿望吗？”

“她想好好当个人，脱离公司，脱离苏家，”系统的语调闷闷的：“你现在做的已经是帮她了。就是苏家，我也没什么办法。”

世上无难事。

麦秋从来不认为这世界上除了出生和死亡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她一口一口把炸鸡吃完，喝掉了卖家送的饮料，收拾好了扔进垃圾桶，再洗干净手，擦好护手霜。

系统说完了之后就不再搭理她，似乎沉浸在悲伤里。麦秋开了网页，搜索了一下网上最近比较大的热点。不晓得她是不是经常上网的关系，鼠标哗哗直响，截图截屏做的贼熟练。屏幕的光亮反射在她的眼镜上，胖又圆还有点可爱的脸，此时显得有些阴险。

因为有了苏叶秋的日记，麦秋基本上对原主这个小姑娘有了大概的了解。虽然人有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美化自己，但是周围人的反应，系统的态度，足以证明日记的真实性了。

汲取八卦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天黑了。麦秋找到了原主的前男友，这回是真的。

朴钟铉，韩国爱豆，某个团体的团员。

不过他的情况似乎也不怎么样，家里有个爱赌钱的老父亲，欠了债之后就拿儿子当担保人。唯一比苏叶秋好一点的是，他们团队貌似不是塑料兄弟情，友谊从练习生一直维持到了现在。而且他们的团一直没散，还经常互相客串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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