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尸体瘴气太重,毁不得封不牢,秦宿舟不得不请元白来帮忙才算压制住了。
火海褪去之后焦臭的味道却迟迟不散,就如同灾难给生者带来的疼痛一般,长久而深刻地铭记在血液之中。
以圣阁为首,四庭为辅的格局彻底崩塌,修真界彻底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不得不将目光转向勉强能服众的晏珏身上。晏珏心心念念着跟师兄在一起没羞没躁的日子,本来是不愿意接这档子破差事的,结果这事儿传到了秦宿舟耳里。
不靠谱吧。秦宿舟正剥着橙子,这橙子是小满最近送来的,果肉丰盈汁水饱满,一剥开便是橙香四溢。
对吧,这事儿多烦啊。晏珏嗅着橙香舒服地喟叹一声,侧了侧头从秦宿舟手上叼走了一片橙瓣,还顺嘴啄了啄那滴着汁水的指尖。
秦宿舟瞪了他一眼,我说的是你!
啊?
长着倒是一副很靠谱的脸,可要你去统领修真界,估计就没安生日子了。秦宿舟继续剥着橙子,漫不经心道,不说别的,就你这天地可鉴的算术,各个门派的赔偿都摆不平吧
晏珏嘴里的橙子霎时就不香了。
这也不怪秦宿舟,毕竟他接手广厦的时候是实实在被那混乱不堪的账目给震惊到了,这么多年就没一年捋清过的。
还吃吗?秦宿舟又剥下一片橙子,抬手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表情不太对,嗯?你生气了?
没有。晏珏冷着脸起了身,一声不吭地折回去了院子里,窸窸窣窣的两声之后,秦宿舟就见他换了身行装扛着冥骨走了出来,径直往门边去。
要命,真生气了。
秦宿舟拿着那片橙子僵在原地,讪讪地喊了他一声,一时也没想好该怎么说,便又尴尬在了原地。
晏珏,我
晏珏倒是脚步一顿,反身过来了。
这差事我接了,而且我绝对要做好给师兄看!晏珏俯身叼走了他手里的橙子,一边嚼吧嚼吧一边认真地看着他。
秦宿舟眨了眨眼,忍不住追问,如果你没做到呢?
那我就不回来了!晏珏咬牙切齿道,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我就不信我不行了!
秦宿舟:
秦宿舟还能说什么呢。
可事实证明,大禹就是大禹,晏珏只能是晏珏。
他晏珏没那两把刷子,根本揽不了那瓷器活。如秦宿舟所料,由于他那可歌可泣的算术,几个门派差点因为赔偿的事宜再打一架,还是秦宿舟派来了青水才将他救于水火之中。
当然,晏珏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的。至少凭他过硬的实力和这些年积攒的声望,在不需要算术的场合中,他说的话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三过家门而不入也是不存在的事情。为了方便秦宿舟管辖桃源的账目,他们搬到了交通发达的中原,晏珏路过一次就忍不住一次,进去吃得酒足饭饱之后才会心满意足地退出来。
至于喝的什么酒吃的什么菜,那就得问他师兄日渐操劳的后腰了。
等到修真界的事务渐渐稳定下来之后已经进入年尾,满是疮痍的大地也逐渐从灾难中回过神,白雪皑皑之中,家家户户挂上新桃符,一眼望去火红十里。
秦宿舟这两天才收拾干净桃源的账目,里里外外将屋子打扫一遍,在门口也换上了桃符,看着那规规矩矩的桃符,他不由想起自己之前做的蠢事。
现在的桃源已经彻底成了正经的生意人,再也不做那些营生,曾经的那些人也被他遣散了一大半。他知道自己过去因为父亲之死牵扯了很多人,其中也不乏无辜之人,他也并不指望能因为解散桃源而洗脱自己的罪责,相反,他尝尝觉得自己的罪孽是不是拖累了晏珏。
晏珏比他干净得多,也比他对这个世界抱有更多的善意,真的不会嫌弃他太过阴沉了吗?晏珏真的不会有一天对他感到厌烦吗?
思及此,秦宿舟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责怪自己也不过一阵子没见他,竟会胡思乱想至此。
被自己一句话激得跑了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年前回来呢?
公子。秦宿舟转过头,见小满踏雪而来,手上还提着一大包东西。
公子怎么不进去?外头冷。
秦宿舟望着他手上提着的东西,笑了笑,是他让你捎来的?
呃,对。小满点点头将东西递过去,安子说,那些门派挺感谢他出面撑起局势,但苦于都在重建,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所以就送了些年货,让我给公子带来。
秦宿舟拆开那一大包东西,一时无言了。那人参牛鞭之类的补品也就罢了,晏珏竟然还给他捎了两只鹅,用冰块冻得梆硬,大白鹅的嘴还张着,豆儿大的眼睛瞪得滚圆,翅膀扑棱起来,一看知道冻上前是一副怎么样惊恐的光景。
那两只鹅之前是子夜眼的坐骑,安子说这种鹅锻炼得多,肯定好吃,就冻了让我拿来。
公子小满瞧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是在等他吗?
秦宿舟无奈地弯了弯唇角,他年前回不来了吧?让他好好干活,别整天迫害人家坐骑。
小满应了,嘱咐他早些进屋便急急忙忙地转身走了。
秦宿舟提着那两只冻鹅在冰天雪地中发了会儿呆,凉风吹来,激得他打了个喷嚏,才姗姗地进了屋。
大年三十那晚,晏珏果真没有回来。但秦宿舟还是做了一大桌子年夜饭,把最后那两只鹅摆上桌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反思起自己浪费的行径。
还是下意识地在等一个人回家啊。
星子伴着月头爬上夜空,在院里洒下一地冷清的银霜。空空荡荡的饭桌让秦宿舟没有任何食欲,他坐在院子里喝着酒,看着那桌子热腾腾的菜一点点放凉。
其实这种对月独酌的日子以前是很稀松平常的,可一旦拥有过温暖之后,再回到原来习以为常的日子竟是如此不适应。秦宿舟喝空了一壶酒,微醺着不知今夕何夕,望着天空眯了眯眼。
师兄
有人在叫他吗?
秦宿舟陷在夜凉如水的风中,迷迷糊糊地感觉身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酒麻痹了神经,让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回过神的时候兰香已经彻底将他环裹,手脚也不知何时地离开了椅子。
放我下来秦宿舟推了推他,因为日夜兼程赶路的外袍早已被露水浸湿,凉得他缩了缩手指。
师兄,别动。发顶被吻了吻,他的发丝沿着肩颈落了下来,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他,被扫过的地方竟开始火辣辣地发着热。
秦宿舟偏了偏头,半眯着看他,我还以为你回不来
细弱的声音跟猫抓一样挠在心头,听得晏珏心都快化了,不自觉声音都软下来了。
因为师兄还在这里等我啊,所以就早点回来了,师兄高不高兴啊?晏珏把他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转身要去替他脱鞋,却听他黏黏糊糊地开了口。
我秦宿舟的脸颊因为酒气而泛着不自然的酡红,视线倒是清明得很,晏珏知道他不会因为这点酒而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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