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宿舟闻言挑了挑眉,你要为了我叛出师门?
师兄想吗?晏珏认真地看着他,你想我就叛出师门来泥沼里陪你。
你少说两句大话,秦宿舟斜睨他一眼,有这心怎么不在十六年前实践?
那会儿我还有点事情必须要留下来。
所以你就把弑师的罪名嫁祸在我身上?
一时间没人说话,只剩枯枝被火焰燎得噼啪作响,空空荡荡地回荡在二人当中。
晏珏愣了愣,垂下了眼睫,半晌才抬起来,浅色的眸中映着跳跃的火光,忽明忽暗的。
师兄怎么知道的?
秦宿舟冷哼了一声,那件沾了血的袍子带着兰香,碧海角上下除了你,还找得出第二个?
那师兄为什么没有告诉掌门?
他会信吗?他信了整个碧海角上下会信吗?秦宿舟抬眼看他,语气很平静。
晏珏抿了抿唇,沉默了。
秦宿舟复又垂下眼,拿起一小把枯草扔进火堆,轻轻拨了拨,快要熄灭的火焰又蹿了起来。
十六年前,三月初十,我被罗柳赶出碧海角,从青天涯的五千三百二十一只台阶上走下来,走了一整夜。秦宿舟出神地盯着那团跳跃的篝火,你知道我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吗?
因为我走得很慢,每下一个台阶我都会回头看一眼,秦宿舟偏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我觉得你会追上来。
你是我最好的师弟,虽然说话不怎么讨喜,有时认真得过头又怪讨厌,但只有你,尽管不胜酒力也会陪我喝道尽兴,在我被师尊罚站时悄悄给我送吃的。秦宿舟顿了顿,我理所当然地觉得,害了师兄嫁祸于我这件事,你无意也好有意也罢,你肯定会来跟我解释。
那时候,只要你跟我解释,说什么我都会信,甚至愿意替你担下罪责。碧海角没什么意思,最有意思的就是你和师尊,师尊不在了,我只剩你了。
走的那天是你的生辰,我早早给你备好了礼物,你那会儿嚷嚷了许久想要一盏莲花花灯,我花了几个晚上给你做好了。我想,你要是来,我就把这个送给你,告诉你没关系,我相信你,生辰快乐。
我等到了天明,走尽了台阶,望穿了碧海角的大门,秦宿舟戳了戳啪嗒作响的断枝,可你没来。
晏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喉头堵着什么,一句也说不上来。
不用解释什么,事到如今我也不需要你的解释。秦宿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现在做什么都无事于补,你不会再是我疼爱的师弟,我也不会再是给你熬夜做花灯的师兄。
最后一根枯枝燃尽了,火苗熄灭在了石洞之中,冷意和黑暗重新席卷而来,环绕在二人的周身。
明明靠的很近,身上却很冷。
好了,休息完了,来看看怎么出去吧。秦宿舟问他,当时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晏珏深吸了一口气,从他刚才的陈述里拉回思绪,我们应该是被炸飞到这个石洞里面来的,这个石洞不太稳,外面坍塌了。说着他敲了敲身旁堵得严严实实的石墙,原路返回可能行不通。
那这里面是什么?秦宿舟望向另一侧,漆黑的石洞深不见底。
不知道,但总感觉不是好东西。晏珏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只火折子,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两个人摸索着往里走,石道狭长却没有岔路,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头。
这晏珏举着火折子敲了敲,清脆的金属声回荡在上空,这是一道铁门?怎么会在这儿?
秦宿舟拿过他的火折子,蹲下来看了看门把手附近,啧了啧嘴,贴了一道符咒,不解开进不去。
你说这会不会就是牧恒和牧烟他们说的那个锁咒?晏珏跟着他一块儿蹲下身子,对着那橙黄橙黄宛如鬼画符的符纸一头雾水,这东西你会解吗?
这个东西秦宿舟挑了挑眉,我爹画不出这么精细的锁咒,我娘不会画这么粗糙的锁咒。
所以搞了半天不是他们神神叨叨的东西?
这就是个普通的咒术。秦宿舟抬手结了个印,一掌拍在那符纸上,铁门发出砰的一声鸣响,符纸便应声落下。
走吧。
秦宿舟推开铁门,刚要迈步的一瞬间,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看着铁门背后的情形,浑身一僵。
铁门背后是一间宽阔的石洞,圆形的石壁上布置了一圈油灯,将整个石室照得灯火通明。脚下的地面被向下挖去了,其中填满了触目惊心的白骨,少说也至少有数百人葬身于此。鲜血一瓢又一瓢的泼在石壁上,长年累月的浸染将脚下的石壁全部染成了暗红色。
挖空的石室独独在正中留下一座高台,宛如峡谷中伫立的独峰。独峰的顶端摆着一只圆形的小石桌,石桌上盛着一只雪白的断臂,鲜血画满的符纸将断臂牢牢固定在石桌上。断臂却似乎不满桎梏,隐隐地抖动着试图挣脱束缚。
从铁门的入口没有通到另一端的途径,但却能看见隐隐约约的亮光从对面传来。
晏珏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脸色霎时白了,向后瑟缩了半步,妈的
秦宿舟眯了眯眼,那个手臂邪门的很,有可能牧恒是拿活人祭奠那个东西了。
晏珏皱着眉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我们先过去?
你有办法?
御剑就行了。晏珏抬手唤出冥骨,脚刚踏上剑身,数十只血手便从谷底伸出,宛如藤蔓一样缠了上来要将他往下拽,吓得他赶紧收回了腿。
秦宿舟无奈地摇摇头,满脸都写着我早就知道。
晏珏不由得摸了摸脑袋,那可怎么办?
肯定跟那个手臂有关系,我怀疑封印那个的锁咒才是我爹娘留下的。秦宿舟想了想,娘在生前同我说过,她封印了一个很邪门的东西,只有我能打开,还叮嘱我如果看到那个东西一定要带走好好保存,不能落入有心之人手里。
也就是说咱们先去那个高台?
对,秦宿舟点头,我怀疑这下面的东西是能感知血肉之躯,它们想要拖你下去,却对你的剑无动于衷。他指着面前还稳稳当当横在尸骸上方的冥骨说,所以你御剑的时候可以用灵力在脚底结一层冰作为屏障,讲不定可以挡得住。
晏珏按照秦宿舟的建议用灵力在冥骨上撑开一扇冰壁,那些血手想拽他的腿,却被冰块堵得严严实实,只得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冰面抗议。
可行。晏珏御剑在石室中小心翼翼地转了一圈,才落回秦宿舟面前,师兄你也来一个?
我没有剑,借你的用。秦宿舟抱胸走上了他的剑,还没站稳,冥骨就毫无征兆地往下一沉,差点把他从剑上晃下去。
怎么回事?
这小子除了我之外没载过第二个人,有点激动。
秦宿舟盯着他的后脑勺,很想跟他计较一下这句话说的是剑还是他自己,毕竟冥骨看上去比他靠谱多了。
晏珏顶着脑袋后探究的视线把秦宿舟带到了中央的石台上,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断臂的缘故,血手不会靠近那面石台。但石台太小,无法同时容纳下两个成年男人,晏珏就只能呆在冥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