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挺新鲜。
相野一点儿也不生气,微笑地看着邢昼,说:我手是有点酸了,还有点痛,所以现在可能撑不了拐杖,要不你送我回去?
邢昼直觉这个笑有点不同寻常,因为相野在面对镜头跟楚怜说话时,就是这样笑的。但邢昼并不愿意多花时间在思考这个上面,小孩子有点脾气,很正常。
于是邢昼在相野面前转过身,蹲了下来。
相野的表情有瞬间的凝固,直到邢昼迟迟没等他趴上来,又回头问:手不痛了?
不痛也得痛。
相野直接趴到邢昼背上,淡定回答:走吧。
邢昼这便往外走,也不怕被谁看见。于是乎,所有人都看见了,在隔壁训练室的陈君阳和陈君陶、在扫地的小熊、在中庭打理花草的闻月,全都对他们行注目礼。
邢昼背得堂堂正正,相野直翻白眼。他到底为什么要跟邢昼置气?这个问题,直到他被邢昼背进房间放到床上,仍未想通。
很快,邢昼出去了又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盒散发着诡异气味的膏状物。
手给我。邢昼伸手。
你先回答我,那是什么?相野蹙眉。
宗眠配的膏药,可以舒筋活血,消除肿痛。邢昼怕相野嫌弃它的味道,又加了一句,缉凶处所有人都用过,没毒。
宗眠?
应该是决明和闻月口中的那个大棉花吧。
相野:我自己来。
邢昼:你会按摩?找得准穴位?
相野:
邢昼:手。
相野放弃了挣扎,他伸出手,任邢昼把那灰绿色的散发着奇怪气味的膏体抹在手和腕部。刚开始气氛还很正常,可邢昼给他按摩的时候,相野就有点别扭了。
他还是第一次跟一个男人这么亲密,虽说是同性,一块儿洗澡都没问题,但还是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怪。
可是邢昼一身正气,倒显得相野的别扭毫无道理。
实际上邢昼也是第一次帮人抹膏药,以前这都是宗眠的活儿,配上针灸,随便推拿几下就够了。可现在宗眠不在,邢昼只能自己上。
他当然也能放着让相野自己来,但那样做效果不好。相野年纪还小,两次遇上鹿野的人,两次都受伤,且一次比一次严重,如果不把身体调整好了,以后还得吃苦。
做完按摩,相野的手果然松快不少。眼看时间还早,相野把脑子里那点混沌色彩全赶出去,正色道:我想去老头生活过的地方看看。
老头是京州人,而且他跟楚怜是旧识,他生活过的地方,说不定会留下楚怜的足迹。更不用说楚怜现在就有可能在京州。
邢昼也正有此意。相野行动不便,他本想让他在民宿休息,但想来相野也不会听他的,便干脆答应了。
半个小时后,相野坐着轮椅出行。
第一站是相齐曾经就读的大学,京州美院。
美院是对外开放的,所以邢昼停好车后,很顺利地推着相野走了进去。要查一个二十年前在这里就读的人并不容易,邢昼能用手段调取相齐的档案,但更多的细节其实藏在当年的同学、老师的记忆里。
或者说,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此时正值6月底,临近暑假,美院的艺术馆正在举办毕业生作品展,所以校园里来往的人并不少。
两人挑着人少的地方走,相野问:还能找到老头当年的同学和老师吗?
邢昼:已经都问过话了。相齐不住校,没人知道他和楚怜的事情对他的私生活也都不了解。
相野闻言,又想起了缉凶处关于相齐的调查报告。相齐是富二代,父母离异,母亲远嫁,父亲再婚且移民了,所以相齐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这样一个人,在资料里显示阳光开朗、乐于助人,好像谁都会记得他,记得那个在阳光下打篮球的帅气的年轻人,但仔细一问,又谁都不曾真正了解他。
这也是相野为什么一定要亲自跑这一趟的原因。
浅层的资料是会掩盖真相的,一个除了钱一无所有的人,过早地见识到了人情冷暖,他也许真的乐观开朗,不曾被现实压垮,但又是什么,将他彻底打回了隐僻的烂尾楼里呢?
他们又来到相齐曾经待过的画室。从那些拼凑得来的信息里,相齐真的很爱画画,也很有天赋、肯下功夫,经常在画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而且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
窗外有一棵巨大的樱花树,从这间位于二楼的窗户里望出去,如果是春天的时候坐在这里,就正好能看到满树芳华。
相野让邢昼将他推到窗边,他透过窗户看出去,恍惚间却像回到了烂尾楼里。其实老头在烂尾楼的时候也喜欢坐在窗边,相野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影响,便把唯一的一张椅子也摆在那儿。
老头死了之后,他有时会坐在那儿想起他。
很想他吗?
相野有点迷茫。
十多年过去,画室里早没了相齐的痕迹,但相野似乎还能看到他曾经坐在这儿画画的情景。老头画画的时候是很专注的,也唯有在这个时候,相野才能真切地感觉到他还活着。在那个躯壳里住着一个鲜活的灵魂,而不是行将就木的残骸。
邢昼见相野出神,没有打扰。他转而打量起了画室,良久,听相野问:这个画室已经很久没人来了,是吗?
有人给学校捐钱造了新楼。邢昼道。
新楼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而他们此刻所在的老画室,屋外爬满了爬山虎,是个仅有三层的小楼,象征意义已大于实际作用,所以学生们都已经搬到了新的画室去。
相野有此一问,是因为画室明显已经积了灰尘。
恰在这时,有个中年女人在画室外走过,看到里面有人,不禁问:你们是哪儿来的学生?怎么在这里?
这栋旧楼,真的很少有人来了。
这个学生当然指的是相野,一看就是正在念书的年纪,他平静作答:我爸爸以前是这儿的学生。
女人好奇问:你爸爸是谁?
相野:相齐。
是他啊。女人露出恍然神情,竟是认识相齐的,看着相野的目光也不禁柔和许多,道:那可真是巧了,我是他以前的辅导员,没想到他孩子都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哦对了,这两天我还接过到警局的电话,说是他户籍信息出了点问题,所以找学校核实,没事吧?
户籍信息,那就是缉凶处的手笔了。相齐篡改过自己的年纪,缉凶处正好以此为借口来光明正大地进行调查,只不过并未透露出相齐已死的消息。
gu903();相野摇摇头,装得乖孩子样,跟女人聊起了相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