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那个搭上我肩膀的存在慢慢弯下腰。
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有头发擦在我耳边,然后是一声轻轻的笑。
老公,季宵叫我,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吧?
我听到这句话,蓦然抬手,将季宵拉进怀中。
季宵显得很惊讶,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笑嘻嘻地亲亲我,说:我就知道,你已经不生气了。
我看着他。
看他笑意之下苍白的面颊,仍然在起伏的胸膛。他被我注视着,笑意一点点收敛,显得有些无措。
而后,一道嗓音从我们之后传过来。
邵、邵先生?季先生?
是机灵鬼贝尼奥在叫我们了。
我侧头,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驾驶舱里的船员门关着,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罗德里克就这样消失在这片空间里,而贝尼奥取而代之。
我给他起这个外号,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贝尼奥虽然面貌普通、身材普通,看上去平平常常,一点特点都没有,但他讲话做事时,眼里总能透出一点狡猾目光。
可到如今,或许是因为我和季宵的举动实在大大出乎这个出身于保守国家的男人的意料,以至于他和罗德里克一样,面上透露出尴尬、无措,很多情绪。
然后,他似乎看到什么,嗓音骤然抬高,指着地板上的一处,声音尖锐,问:这里怎么有血?!
随着这句话,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下降。
再看贝尼奥,他的面色显得青白,但客观来说,这可能只是光线作用好吧,这话就太扯了。
季宵抬手,说:我不小心把手掌划伤了。
我眼皮跳了下,抱着他的腰,心想:原来还有这个作用。
很难说季宵到底为什么选定在这个时间段来到驾驶舱。
其中当然有贝尼奥和胖瘦二人组之间不存在某个人说某个人已经死掉的关系,也许可以赌一把的缘故,但说到底,他有没有考虑到船长曾经告诉我们的、高个儿罗德里克是被海盗所杀呢?
毕竟被海盗所杀的场面里,多半要带血。而季宵又显然早已打定主意,要在做完那个人偶之后放血。两者相加,给了他一个在此刻显得天衣无缝的理由。
哦贝尼奥接受这个解释。
他没有去在意窗户上的宽胶带,而是过来询问,为什么此刻是我在开船。
季宵看我一眼,我配合地说:我们打了个赌,赌我能不能在半小时内学会架势这艘游艇。
原来是这样贝尼奥露出感兴趣的目光,追问,彩头是什么?
季宵眨眨眼睛,说:不能告诉你。
贝尼奥显得失望,不过也没有追问。
得知自己不用开船之后,他显得轻松很多,但还是提醒我,说:说是开船,但其实这段时间我们只是随意地在海上飘着,还是得等信号。
季宵抱着我,笑着说:说不定我们可以开到一个有信号的地方。
我搂着他的腰,觉得这一刻的我和季宵实在有点昏君和妖妃的气质。
这个比喻让我很想笑。
而季宵露出沉思神情,喃喃说:得先决定一下方向。
我配合地:好啊。
季宵摘下手腕上的手表,拿到窗边。
阳光落下来,照着表面。
他看着,笑着指:就走这边吧。
贝尼奥又凑过来,好奇地询问:这是怎么决定的啊?
季宵咳嗽一声,用一种我恰好能听到的低声耳语告诉他:随便决定的。
贝尼奥:
但我知道不是。
季宵用了一个很简单的辨别方向原理:用我们当下的时间,除以二,然后再用得到的数字对准太阳的方向。这个时候,表盘上的12,即代表北方。
北方,则是理论上大陆所在的方向。
在此前的种种小型试验中,我们已经知道,他从厨房拿走的酒、厨刀,都会保留离开厨房的状态。
虽然此后的事实表明,这些物品的位置会随我们而变动没错,但又会在同时受到船员们的影响但是,我们依然可以做出一个粗略的判断:如果我们一路往北开船,那兴许可以离开这片信号尽失的海域。
理论上是这样。
前提是,这段时间,船没有跑太远。
否则的话,留给我们的时间很可能不够。
大约是认为季宵算是我的下属当然,有暧昧关系那种所以贝尼奥对他敢没大没小地和我打赌、让我开船,表现出一点震撼。
这也不奇怪。我们和船员们的所有交流,都隔着一层窗户纸。
我们知道船员是鬼,而鬼应该知道我们的真实关系。
但在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前,我们不知道,而船员也不知道。
因用手表判断方向毕竟有所不便,所以接下来,季宵接了一杯水,把此前找到的针放在里面。
在那之前,他用针在我衣服上摩擦了半天。而在贝尼奥又一次来询问时,季宵的解释,则是:这是一种来自神秘东方国度的赐福手段。
这个小骗子,哪里来的这么多话,能把鬼怪都说到无言以对?
有了罗德里克作为前提,我应该充分地明白,只要他有一句话说错,我们就会陷入一种极为危险的境地。
可是,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我们都算安全度过。
随着下一次换班时间越来越接近,季宵又开始紧张。
他坐在我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贝尼奥聊天,问他一些海上的事。
其实都是很无聊的话题,譬如钓上深海鱼之后为什么要给它肚子上戳一个洞等,但总算可以打发时间,同时占据贝尼奥的精力。
我明显感觉到,季宵放在我肩膀上那只手捏得越来越紧。
他看着表,话一点点变少。
直到贝尼奥要消失的前一分钟。
季宵咬咬牙,毅然决然地问:对了,之前我听杜特尔特和卡皮奥说
他吐出那两个名字之后,贝尼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定格了。
我一面开船,一面用余光看。
如果说之前,贝尼奥是真的在很平常地在和季宵聊天,那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一尊雕塑。脸颊不再有任何变化,从眉毛扬起的角度,到嘴唇弯着的弧度,连脸上被挤起来的堆肉也显得那么僵硬。
这时候,季宵挪动了一下他坐着的位置。
原先,他、我,加上贝尼奥,三个人的座位呈现出一种锐角三角形的状态。显然,贝尼奥是那个角度最小的锐角,而我和季宵是下方的两个角。
可这时候,季宵挪到了我和贝尼奥之间。
如果贝尼奥在此刻发狂、袭击我们,那季宵会替我挡下一次危险。
我的心神因为这个念头而巨震。
面前海面无垠,依然没有出现陆地的踪迹。季宵在我手边,露出笑脸。外间的阳光落下来,照进驾驶舱,照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季宵、季宵
他那么爱我。
可以把命都给我。
这一分钟,过得无比、无比漫长。我知道,季宵在忐忑地等待着一个答案,哪怕他那么笃定
gu903();嗯?怎么是邵先生在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