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顾从絮没相重镜那么厚脸皮,没法做出突然急转态度这么跌份的事来。
他在偌大识海中尾巴一甩,化为一条小龙窝在一盏明灯上,随着灯摇摇晃晃升了天,不想搭理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的相重镜。
相重镜见他这个反应就知道答案了,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易郡庭一副还在梦中的架势,呆呆道:前辈,您真的要帮我驯兽?
相重镜点点头,他向来恩怨分明。
易郡庭本能一阵狂喜,但很快又想起了什么,怯怯看向相重镜垂在一旁的左手:剑尊,我听说您当年好像
左手被废,修为散尽来着。
相重镜装傻:什么?
易郡庭被噎住,犹豫了一下才摇头:没什么。
相重镜冲他一笑。
易郡庭又往他左手上一瞥,发现那破烂的袖口似乎比右手袖子的颜色要深得多,似乎是被血浸湿了。
小小少年抿了抿唇,隐约知道相重镜去无尽道去做什么了。
他伤得那般重,左手无法动弹,修为散尽,就连双眸也被晒伤,再加上晋楚龄和宿蚕声还在派人追杀,相信过不了几日通缉令就传得九州遍地都是了。
偌大个九州,也只有满秋狭能治他的伤。
易郡庭暗中心想:他没有坏心,定是走投无路才骗我会驯兽的。
少年自小被宠着长大,没经历过多少世事,此番来三毒秘境还是偷偷来的,心思单纯得很。
明知道相重镜是在哄骗他,想要利用自己躲避追杀,易郡庭也不觉得难过失望。
他还很贴心地悄摸摸说:前辈,御兽大典不去也罢,我不喜欢打打杀杀。
没事。相重镜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还认真道,我喜欢打打杀杀。
易郡庭:
顾从絮趴在灯盏上,见缝插针地哼道:你现在能打得过谁?
相重镜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龙骨。
顾从絮:
顾从絮不吭声了。
恰在此时,不远处的白玉玲珑塔再次发出一道冲天的光芒,本来在周围等待的众位修士不约而同朝着白塔入口处走去。
易郡庭忙站了起来,道:前辈,玲珑塔开了,走吧。
相重镜故作镇定,握着破木棍站起来,瞎子似的往前探着慢吞吞往前走。
和易郡庭同行的少年们已经在玲珑塔门口等着了,正踮着脚尖冲他们招手。
相重镜眼睛还是有些阵阵发黑,他走得极慢,易郡庭也不着急,十分有耐心。
见相重镜这个半瞎被小石子绊了好几下,易郡庭终于没忍住,小声道:我扶您吧。
不用。相重镜摇头。
相重镜看着不修边幅,没心没肺,但却是个比谁都要高傲的人,哪怕知晓易郡庭没有恶意,他还是不肯将自己唯一能动的手交由别人掌控。
很快,玲珑塔近在眼前。
此时应当是晚春,但相重镜刚靠近那白玉做成的塔,却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不住往骨子里钻破晓时他在高山上看日出也没这么冷过。
相重镜羽睫上几乎都要结霜了,易郡庭跑上前和那些少年说了什么,很快就拿着一块玉牌回来,递给了相重镜。
前辈,这是无尽道的玉牌。
相重镜接了过来。
那玉牌仿佛是暖玉所制,触之生温,仿佛是将一簇烈火握在掌心,顷刻间便将那寒意驱散。
相重镜有些诧异,但面上却丝毫不显,一派泰然之色握着玉牌跟着易郡庭他们进入了白玉塔中。
直到进去了,相重镜才终于知道那玲珑塔到底是什么了。
巨大的玲珑塔中全是密密麻麻繁琐的法阵,用白玉石堆砌的墙上竟然也都刻满了让人眼花缭乱的符文,微微闪着光芒。
顺着台阶走下,便能瞧见玲珑塔中央那法阵尽头的石门。
石门开着,里面却是仿佛是星河似的虚空。
这玲珑塔竟然是一个完整的传送法阵。
怪不得易郡庭说从玲珑塔去无尽道,半个时辰就到了。
相重镜一时间有些莫名感慨,自己在秘境这六十年,外界似乎变化极大,竟然有些让他无所适从。
世事无常烂柯人,不过如此。
众人拾级而下,易郡庭还在和相重镜道:无尽道过几日便是御兽大典,城中的玲珑塔都挤满了人,我们只能从城外的玲珑塔过去。
相重镜点头,对他这个土包子来说,城内城外都没什么分别。
易郡庭他们应当是经常来玲珑塔,对那星河似的石门没有半分好奇,勾着玉牌绕来绕去,时不时说些什么,搂着笑作一团。
相重镜难得默不作声地看着,眸底神色难辨。
没一会,就轮到了他们。
易郡庭道:走吧,前辈。
相重镜摸着小棍跟着他往前走,前方的人一脚踏入石门,整个人便消失在那缭乱的星河虚空里。
所有人都仿佛只是出入一扇门,面不改色,相重镜却有些害怕。
他害怕石门后依然还是最惧怕的黑暗。
易郡庭已经跟着那群少年走进了玲珑塔师门里,只剩下相重镜自己一个人还僵在原地。
顾从絮挑眉道:怕?
相重镜罕见没吭声。
顾从絮嗤笑:你就这点出息。
从灵树上一跃而下时相重镜被吓成那样,顾从絮还以为相重镜是怕高,现在才意识到,他是怕黑。
顾从絮见他浑身僵硬,握着木棍的指节一片发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相重镜正在努力说服自己进去。
只是一扇门而已,易郡庭都进去了,自己难道还不如一个孩子吗?
但话虽如此,相重镜还是不肯动。
就在这时,左手的袖子轻轻动了动,一直安安分分的顾从絮不知何时又化为了小龙,尾巴尖缠在相重镜那惨白纤细的手腕上。
相重镜眸子一颤。
顾从絮别扭道:走吧,怕什么。
相重镜看了那缠在手腕上的尾巴,突然笑了笑,也没有再矫情,眼睛眨都不眨地抬步跨入了石门。
传送法阵里的感觉并不好受,相重镜恍惚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撕破了,无数恶鬼似的影子从四面八方而来,撕扯着他的神魂往外拖拽。
凄厉的鬼泣好似要震破耳膜,相重镜却莫名沉醉这种感觉。
只有痛楚,才能让他真正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他活着出来那暗无天日的秘境了。
不知过了多久,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灌入他的口中,相重镜猛地急喘一口气,眼睛缓慢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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