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子都皱了皱眉,说:子都不是这个意思。
祭牙奇怪的说:那你是甚么意思?难不成是担心我?
祭牙纯粹当了个顽笑,说罢摆摆手,又说:忙得很,我先走了。
祭牙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开,留下公孙子都一个人站在堂门口,公孙子都眯着眼睛看着祭牙远去的身影
祁律从堂中走出来,天子已经提前离开了,想必是回了下榻的屋舍,他见天子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好,便准备跟上去看看。
祁律吱呀一声推开舍门,分明看到天子进了屋舍,怎么屋舍里此时却没有人?祁律正在奇怪,下一刻就突然被人来了一个后背杀,大冬日里的,温暖的气息笼罩着祁律的背心,一猜就知道是姬林。
姬林从后背搂着祁律,撒娇一样将下巴搭在他的肩窝上,仿佛是一只大型小奶狗,还蹭了蹭祁律的耳朵,祁律一瞬间有一种盘秃天子的冲动
姬林低沉的声音洒在祁律耳边,说:不管太傅与那柔鱼马贼有甚么旧情,太傅一定要回来。
祁律登时哭笑不得,分明是一句深情款款的话,竟然槽点颇多,祁律愣是不知从何处开始吐槽才好。
祁律抗议的说:天子,律当真不记得由余此人,哪里去偷旧情?
姬林眯着眼睛说:当真?
祁律就差发誓了,是真的,真真儿的,毕竟祁律不是原主,当然不记得自己和由余有过什么来往,说是不记得,的确是真的。
而且人家叫做由余,自从姬林吃过铁板大鱿鱼之后,便一直管由余叫做柔鱼,这个年代的柔鱼和鱿鱼是一个意思,读音也颇为相似,喜爱吃味的天子便给假想情敌起了这么一个外号来。
祁律说:天子放心罢,没甚么好担心的,祝将军百步穿杨,公孙滑心思缜密,更何况到时候还有其余的马贼前来捣乱,不过是一些马贼而已,还胆敢欺负了咱们林儿,太傅帮你教训他们。
姬林听祁律这么说,一点子也不知害羞,抱着祁律,一副很粘人的模样靠着他的肩膀,亲了两下祁律的耳朵,说:是了,他们欺辱林儿,太傅可要好生保护林儿。
祁律:说他胖,他还喘上了!
凡国散播了由余将要和祁律交换大量粮食和财币的消息,果不其然,马贼们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这些马贼没什么纪律可言,又都崇尚武力,虽然好勇善斗,比周人的士兵要凶悍一些,但最大的致命点就是贪婪,野心勃勃。
祁律这一招攻心为上,这么一大批财宝,不信马贼不动心。毕竟马贼生活在山中,他们之所以经常下山抢掠,就是因为山中不易耕种,没有稳定的粮食来源,而且也没有足够的日用品,才靠着抢掠为生。这么多粮食和财币,可比马贼辛辛苦苦抢掠来的方便,那些马贼怎么可能看着一条大肥鱼从自己面前游走,而无动于衷呢?
后日中午,祁律按照计划,已经准备妥当,祭牙也乔装改扮了一番,伪装成祁律的从者,两个人驾着辎车往井峪山林而来。
山林之中静悄悄的,一路走过来,全都是黄土路,两边都是黄土的岩壁,越走越是荒凉。说是山林,但因着是冬日,树叶都掉光了,显得光秃秃的,看起来一片苍凉。
装满了粮食和财币的辎车行驶在山间的小路,井峪是一片山谷,越走越是低洼,两边山石凸起,果然是一块利于伏击的好地方。
祭牙拽着马缰绳,手心里都是汗水,只觉得马缰绳竟然打滑起来。
祁律见他如此紧张,便笑了笑,说:弟亲,不要如此紧张。
祭牙立刻说:没、没啊!我没没没没没没紧张。
祭牙一开口,登时出卖了自己,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结巴,瞬间涨红了一张脸面,改口说:就稍微一点子紧张。
他的话音刚说完,突然蹙眉,一改方才结巴的模样,低沉的说:马蹄声。
踏踏踏!果然是马蹄声,从远方而来,迎着他们的方向,马蹄声很大,十分嘈杂,山谷都是黄土,尘土飞扬不停的向着他们逼近。
祁律低声说:来了。
祭牙立刻将辎车停下来,戒备的盯着不断逼近的黄土。
随着踏踏的马蹄声,一匹黑马当先,飒沓着狂风,首先冲出黄土的包围,是由余!
由余的年纪不大,面相却十足威严持重,身后跟着他的兵马,转瞬来到祁律面前,哗啦一声散开,动作迅捷的将祁律和辎车包围在内。
由余拉住马辔头,缓住马匹,高坐在骏马之上,虽然一身粗衣,但完全不像是马贼,反而像是一位将军。
他的面容很凶,带着一股子狠劲儿,尤其是压低的唇间,抬起手来,掌中握着马鞭,虚点着祭牙,说:他是甚么人?
祁律并不惧怕,面色如常,平静的说:他是我的仆从。
仆从?由余的声音十分低沉。
祭牙手心里都是冷汗,冷汗更多了,心想着自己以前没怎么抛头露面,马贼应该不认识自己罢?
嗤!由余突然抽出佩剑,吓得祭牙手臂绷紧,差点子便也要引剑出鞘。
由余冷冷的说:我记得日前已经说明了,只让你一个人来,你却带了旁人前来?
祁律还是十分平静,对比祭牙的紧张,祁律仿佛在拉家常一般,甚至淡淡一笑,说:移书上让律带粮草和财币来赎人,这粮食和财币,不管哪一样,一辆辎车必然拉不过来,律倘或不带仆从,一个人又怎么能赶这么多辎车?
由余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打量祁律和祭牙,祭牙虽然从小习武,但是他身量并不高大,和祁律差不多,由余打量了他两眼,似乎在思考祁律的言辞可信度,最终嗤一声,又把配剑收了回去。
祁律说:粮草和财币已经带来了,诸位可以清点,律想见一见齐国的国女和公孙,不算过分罢?
由余坐在马上,眯着眼睛俯视着祁律,他下压的唇角微微一抖,似乎在笑,这是祁律第二次见到他笑,无论哪一次,都只觉十分违和,像由余这样的人,好像天生就不应笑,因着他笑起来更加骇然,脸上那股子狠劲儿仿佛冰雪一般肆虐。
由余盯着祁律,说:何必如此着急?我倒是想要和祁太傅叙叙旧。
叙旧
祁律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但现在多了一个怕的事情,那就是怕别人跟他叙旧
祁律根本没有原主的记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仿佛一笔烂账,偏偏逐个的找上门来。
怎么?由余说:祁太傅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
祁律没有言语,打算按兵不动,就听由余继续说:当年翼城动荡,由余从晋国逃到郑国,曾与祁太傅有过一面之缘,当年祁太傅还在郑国做亨人
祁律一听,恍然大悟。由余其实是周人,据说还是贵族后裔,乃是晋国人,翼城和曲沃连年征战,促使很多百姓流离失所,由余也身在这种队列之中。
由余从晋国逃难到了郑国,竟然和原主祁律有过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