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风,没关窗子吗?”
王大人从架子上拿起了自己的吊瓶,穿上鞋子慢慢走出了病房。
“风是从那边吹来的!”
循着感觉,王大人绕开了正在护士台打瞌睡的小护士,一步一步走上了楼梯。
顺着楼梯爬到了最上一级,本该是重重加锁的天台门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大敞着,高层的冷风顺着这道大铁门呼啸着灌了进来,吹得王大人面色一阵发白。
“什么情况?保洁在扫天台?不能吧?这都大半夜了……”
这样想着,王大人放轻了脚步,高举着自己的液体袋子轻轻步入了天台当中。
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地的尘土。
一大堆布置在楼顶的不知作用的机器发出低沉的嗡嗡声,让本来静谧的夜晚凭空烦躁了起来。
原本应该插在天台大铁门上的重重枷锁被人打开随手丢在了门口,王大人借着机器的微光瞟了一眼,发现上面除开尘土之外,一个小小的手印清晰可见。
“谁开的门?”王大人皱起了眉头,转头打量起了四周。
“啪嗒!”
“哎哟!”
一阵吃痛声从侧面传来,王大人一惊,接着赶忙快走两步,靠着楼顶的入口向侧面窥视而去。
一道身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身影正努力的从地面上挣扎起身,看样子是刚从高高的防护栏上跌落而下。
等那身影坐起了身形,撩开了面前的长发,王大人忍不住喊了出来:“杨小佳?怎么是你?”
“啊!!!”
黑夜中,一声女子尖叫划破长空。
………………
趁着没人循声赶来,王大人有些狼狈的拉着杨小佳从天台上逃了下来之后,一溜烟跑到了医院大院中的一处长椅上坐了下来。
本来就因为开了团队buff消耗了大量精神的王大人此时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喘着粗气靠在了杨小佳的身体之上。
“你好重呀……”杨小佳同样有些微喘,轻轻推了推王大人的胳膊。
“让我歇歇!”王大人眼睛一闭,只顾着自己喘着粗气。
他感觉得到,杨小佳的身子很单薄。
单薄的有些异常。
费力坐直了自己的身体,王大人这才再次高举起了自己的点滴袋,仔细看向了对方的面孔。
杨小佳下意识的避开了王大人的眸子,视线在王大人身上一转,立刻看到了王大人高举的点滴袋,惊呼出声:“啊……爸爸,你、你怎么了?”
“我这是小事儿!”王大人轻轻摇了摇头,接着道,“倒是你,大半夜的跑到天台上……想干嘛?”
杨小佳伸长了手臂,从王大人手中接过了点滴袋,眼睛在袋子上瞟了一眼,顾左右而言他道:“百分之一点八的葡萄糖……百分之八十的生理盐水……爸爸你打这些液体做什么?”
“所以说,我这没什么大事!”王大人耸了耸肩,接着追问道,“你还没跟我说呢,跑天台上干嘛去?”
杨小佳眼睛转向了一边:“看星星呀?”
“我头一次听说上海还有星星!”
“嗯……看夜景?”
“爬到护栏上去看夜景?”
“那就……吹风?”
王大人被杨小佳这幅软绵绵但却抗拒到底的模样气笑了:“我爸是大夫,我小时候常听我爸说,医院里的病人往高处爬,除了想跳楼之外,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杨小佳闻言,肩膀一垮,泄气般道:“你爸还会跟你说这个?”
“当时我还小,我爸怕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没人管,每天上班都带着我一起去。”王大人说着,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有时候,我就在医院大楼的楼底下看蚂蚁,直到被我爸发现,他跟我说,不要贴着医院大楼玩,当心被上面掉下来的东西砸到……”
杨小佳听的有些出神,然后下意识为自己辩解道:“我都会好好看看下面有没有人的!”
此言一出,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杨小佳开口了:“我不想再继续毁掉他们的人生了。”
杨小佳低着头,低垂的发丝遮住了她的面孔,王大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已经撑过第五次化疗了。”
化疗。
这两个字就这么被杨小佳轻声说了出来。
王大人明白,化疗代表着什么意思。
绝症。
以及。
将死之人。
“保守治疗,一个月花销将近二十万,医保报掉百分之八十,一个月四万块钱。”
“我的病从查出来,到现在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
“五十多万,已经砸了进来,却还是每天等着匹配库的消息。”
“刚开始,每天都期盼着好消息,一个月,一个月,又一个月。”
“马上是第二年了,医生也在鼓励我,说我能再多坚持三五年。”
“我一点都不高兴!”
“三五年,那又该是多少钱?”
“多活上三五年,把我的家彻底毁掉再去死,不如现在直接走向终点去!”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说到这里,杨小佳转过了头。
出乎王大人意料的是,她显得很平静,除了通红的眼眶之外。
“你……”
杨小佳摇了摇头:“你的液体输完了,我陪你回去。”
王大人抬头,不知何时,自己的输液袋中的液体已经见底。
“我有钱。”王大人语气僵硬。
杨小佳笑了:“然后呢?”
“我可以都给你!让你治病!”
“为什么?”
“……”
杨小佳就这么笑着,伸出手开始一个一个解开胸口的纽扣:“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
杨小佳的手不停,就这么用通红的眼眶看着眼前的少年:“我给你,都给你,但是,别再说给我钱了,我不需要。”
王大人伸出扎着针管的右手,死死地抓住了眼前这名女子的双手。
王大人的力气不大,但虚弱的她没法挣脱分毫。
“我不想你死。”王大人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这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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