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 第80节(1 / 2)

祸水 桑狸 2047 字 2023-08-25

音晚感谢穆罕尔王的照顾,对连累了他感到十分歉疚。

穆罕尔王笑道:“你可别多心,即便没有你,我在这瑜金城也快待不下去了。”

“我原是效忠于云图大可汗的,负责为他与大周传递书信,往来谈判。而今我投靠了耶勒可汗,还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就算云图老迈,王庭那帮老家伙却不傻,肯定早有察觉了。我得赶在他们动作之前快跑,省得他们把对耶勒的怨气撒在我身上。”

也正是因为此,之前穆罕尔王和耶勒商量好计策,通过一系列布置,散播虚假消息,误导萧煜派来的密探,让他坚信把音晚偷出未央宫的主谋是穆罕尔王。

反正他迟早是要跑的,干脆让萧煜以为他带着音晚一起跑了,把追兵引开,这样不敢说萧煜永远不会生疑,但至少能让音晚再过几天安生日子。

穆罕尔王见音晚蛾眉轻蹙,似是拢着无限哀愁,宽慰道:“你且放心吧,我在瑜金城内经营多年,置办下了许多隐秘产业,别说外人不知,就连耶勒可汗也未必全知道,我会在走之前把你安顿好的。”

音晚想得却不是这件事。她犹豫许久,还是试探着说:“舅舅近来送了我许多礼物,甚是贵重,我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穆罕尔王端着茶瓯的手微微一颤,看向音晚的目光中糅杂着担忧与怜悯,他的嘴唇轻轻翕动,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答非所问:“耶勒可汗今时不同往日,他贵为监国,权势赫赫,战功彪炳,手下猛将如云,他定能将你护周全的。”

他这样说,音晚也不好再往下问了。

两人静默坐了一会儿,青狄将桃花酥端上来,音晚接过搁在穆罕尔王面前,并亲自给他斟了一杯热茶,笑道:“那便以茶代酒,祝你前路顺遂,诸事如意。”

穆罕尔王凝着她绝美纯净的笑靥,不禁动容,也笑道:“我们彼此,也祝你今后烦恼全消,平安喜乐。”

两只青釉瓷瓯磕碰到一起,清脆悦耳。

穆罕尔王临走前对音晚做的桃花酥大加赞赏,并说希望音晚能给他单独做一食盒,可做长途跋涉中的慰藉。

音晚从前在骊山初见穆罕尔王时,觉得这个人很讨厌,好色成性又浮夸张扬,可这一路相处下来,过去的成见早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反倒觉得这个人甚是可爱。

他爽朗豁达,极讲义气,看似吊儿郎当,却总能做出令人钦佩之举。

音晚感念他长久以来的照拂,无以为报,决定用心地给他做一盒桃花酥。

春意阑珊,花开荼蘼,临水的那棵桃花树已谢了大半,音晚攀上石矶,踮起脚去掰开于树顶的一支桃花。

湖中碧波粼粼,倒映出岸堤四周垂柳杨亭亭如盖,春风香软,景致曼妙,音晚捏着桃花枝,看向缥缈湖光与澄明云天相接,不禁有些出神。

石上有水,这一出神便打了个趔趄,身子向后歪去。

“音晚。”

一声浑厚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音晚只觉腰间一紧,被人从身后拢进了怀里。

耶勒身上带着策马奔驰过后的微凉,低眸凝着她,一时情动,想要抬手摸摸她的脸。

音晚短暂愣怔过后,立刻从他怀里挣出来,后退几步,离他远一些。

他将要摸到她的手便落了空。

音晚看着他的手,又想起了妆台上摞叠着的金翠珠饰,心头陡然变得沉甸甸的。

耶勒浑然未觉,将手收回,望着她温柔一笑:“晚晚,我回来了,你可曾想我吗?”

第80章晚晚真是狠心。

音晚愣愣地看着他,娟秀的眉宇细微蹙了一下,在他目光灼灼地注视下,勉强轻牵了牵唇角:“我自是挂念舅舅的,舅舅一切可安好吗?”

耶勒笑道:“都好。”

两人站在临水石矶上,并不狭窄的一处地方,音晚却无端生出了逼仄之感,她赶在耶勒要说话之前,朝青狄招了招手:“还愣着干什么?快扶我下去啊。”

耶勒嘴唇动了动,眼见青狄拎着衣裙顺湖边石径爬上来,只有面带失望地退到一边。

耶勒得封监国,平安归来,总算是件好事,他吩咐厨房准备丰盛膳食,与苏夫人及音晚吃一顿团圆饭。

苏夫人食素,厨房变着花样做了一桌素菜,另温一壶蒲桃酒,搁在耶勒手边。

两道菰菜与莼羹做得极好,连近来胃口不佳的音晚都吃了小半碗。耶勒如往常那般爱操心爱张罗,对苏夫人嘘寒问暖,接替了侍女之责亲自给母亲舀羹添箸。

当着苏夫人的面,耶勒不大同音晚亲近,一整顿饭下来至多只是嫌她太瘦,劝她多吃。

宴席散罢,音晚回到卧房,又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

花穗儿已将妆台收整利落,从耶勒送来的珠宝首饰中挑了几件常用的金簪及翡翠镯子,剩下的都登记造册存入了箱箧中。

音晚随意拿起一只金镶玉花卉纹镯把玩,指腹轻轻抚过鎏金纹络,歪头冲青狄道:“你觉不觉得舅舅很奇怪?”

青狄还未说话,花穗儿抢先一步道:“哪里怪?可汗对姑娘最好了,什么好的都拿来给姑娘。”

音晚无奈笑了笑,心道人各在其位,所有的好都该是有限度有分寸的,都该符合彼此之间的关系。

但花穗儿年纪小,又素来单纯沉不住气,音晚也不准备同她多说,吩咐她去乳母房里把星星抱过来。

她走后,音晚看向青狄:“你觉得呢?”

青狄沉眉思索了许久,道:“奴婢觉得可汗是有些奇怪,就拿白天来说,奴婢一直看着姑娘,那临水石矶宽敞得很,姑娘就算脚底打滑也不至于会掉入水中,可汗表现得过于紧张,又好像……”

“好像什么?”

青狄咬了咬下唇,脸颊浮起两团烟霞,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出来:“好像他故意想上前去抱您。”

音晚摩挲玉镯的手陡然一滞。

自从她离开长安,迢迢千里辗转他乡,舅舅一直爱护她疼惜她,给了她父亲一般的关爱,她不愿因自己的敏感多疑而亵渎亲情。

可疑心一旦有了,就像春天迎风生长的草籽,抽芽窜高,再也不能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