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耶勒当即道:“滚!”
穆罕尔王睡眼惺忪道:“你也知道这样不行,那你还愁个什么劲儿?反正我们是一定要带人走的。”
耶勒歪头一想,觉得他说得有理,便不再啰嗦,也翻身上榻睡觉。
一夜酣沉,到第二日他们掐着开宫门的时辰出宫。
同来的随从和马车都在执库司候着,耶勒是乔装进宫,不能在太多人前露面,萧煜早就特许他坐马车出入宫门,马车一路慢行,在顺贞门前被人喝停,例行检查。
穆罕尔王笑呵呵地同禁军们招呼,缩在袖中的手却不禁绷紧,摸向藏在腰间的软剑。
禁军正要拂开车幔,被人喝止。
禁军统领沈兴扶剑走过来,道:“这是陛下秘密召见的外臣,你们退下,本将亲自查。”
众人依言火速散开。
沈兴拂开车幔,与坐在里面的耶勒目光相接。
耶勒刚把佩刀拿到手,正用绒布仔细擦拭,见到沈兴,依旧坐得稳稳当当,毫无惊讶与慌张。
沈兴掠过他和坐席下的漆板,唇线紧抿,抻头在他耳边低声道:“告诉润公,我再不欠他的了。”
耶勒含笑道:“我最近几年都不打算跟他见面了,这话还是你自己告诉他比较好。”
沈兴面色沉凝,瞥了他一眼,状若无事地退出马车,扬声道:“放行。”
宫门向两侧推开,闪出一条洒满阳光的宽敞大道,马倌扬起蟒鞭,蹄铁飞踏,朝着外面奔去。
一路畅行。
直到出了皇城,耶勒才低下身子把漆板打开,把藏在里面的音晚拉出来。
她穿了一身太监服,青色锦袍,同色纱帽,腰束革带,脚踩乌靴。不过昨夜悄悄溜去执库司时太过匆忙,头发没绾好,从漆板下爬出来时碰掉了帽子,如瀑青丝像流泻的泉水垂坠下来,披散于脑后。
耶勒下意识抬手想给她把头发绾起来,但立刻想到,大周礼教森严男女有别,比不得突厥豪放随意,便又将手缩回去。
他小心翼翼看着音晚的神色,厚实乌黑的发垂在颊边,包裹着下颌尖尖的一张小脸,平静若清潭水,半点波漪都没有。
耶勒有些担心,低声唤她:“晚晚……”
音晚本从袖中摸出一条缎带想把头发束起,顿了顿,又把缎带收起来,痛快道:“以后我再也不用受宫规礼教约束了,我想绾发便绾发,不想绾时就披散着,以后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耶勒愣了一瞬,立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去他娘的宫规礼教,等你跟舅舅去了突厥就知道,咱们大草原可没这套讲究,好男儿多得是,你要是高兴,多找几个都行。”
他说完这话,眼见音晚的脸色黯下去,心又提起来,忐忑道:“舅舅是不是说错话了?”他想了想,诚恳道:“我知道我是个大老粗,说话不讲究,我保证,以后不再这样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音晚冲他笑了笑,抚着微凸的肚子,摇头:“不是因为这个,舅舅不要多心。我只是……我不喜欢男人,我也不想再找男人了,我就想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把他养大。”
耶勒看着音晚的模样,脑子飞快转起来。依照他的经验来判断,这种大约就是女儿家受了情伤之后心如死灰的反应,寥落伤慨,认为余生无望,想青灯孤枕一辈子,来祭奠自己逝去的爱情和绮丽年华。
啊呸!那狗皇帝也配他家宝贝音晚为他这么个样!
耶勒瞧着音晚心疼得不行,想安慰,又怕哪句话说不好惹她更伤心,踌躇了一阵,从胸口摸出一块糖,翘着兰花指小心地剥开糖纸,露出晶黄剔透的橘子糖,送到音晚嘴边,笑道:“来,吃一颗,尝尝甜不甜。”
音晚本正在出神,闻言抬头,几乎是没意识地咬住糖,滑入嘴中。甜丝丝的滋味瞬间蔓延于唇舌,果然能令人愁绪暂消,不由得勾唇浅笑。
耶勒瞧见她笑,长舒一口气,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道这小女孩太难哄了,他得抽空给谢润写封信,问一问从前他都是怎么哄的,怎么哄才最管用。
他正盘算得起劲,却见音晚正盯着他看,乌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透出些黠光。
“我想起来了,我从前见过舅舅啊……”
音晚七岁那年,甩掉侍从偷偷溜去西苑看萧煜,被萧煜骂滚,她那时大受打击,失魂落魄地从墙上摔了下来,摔得很疼,可是又不敢叫人,生怕惊动了爷爷和大伯父,会给父亲惹祸。自己一个人往家走,边走边哭,等到了家门口,脸上泪痕横流,哭成了个小花猫。
她将要敲门,不知从哪里闪出一个人,二十岁左右,长得高大魁梧,走到音晚跟前,沉沉的影子落在她身上。
那人虽然长得有点凶,可是人极和善,心疼地捏了捏音晚的脸颊,嘴里念叨:“哪个混蛋把我们家晚晚弄哭了?别哭,给你糖吃,尝尝甜不甜。”
他一边说,一边警惕地左右环顾,鬼鬼祟祟的模样,生怕旁人发现他似的。
耶勒叹道:“我那时惊闻京中巨变,有些担心你们,才偷着来看看的。可惜,你这小丫头太懂事了,死活不肯吃陌生人给的糖,还把我当成人贩子,要叫人来捉我,我只能跑了。”
说到这儿,音晚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一笑,倒像是一道晴光穿透沉霾,把翳影驱散,照出亮堂堂的一片艳阳天。
音晚低眸沉默了一会儿,从袖中摸出了同心玉环。
柔腻白莹的玉环挂在指尖,随着指尖颤动而轻鸣幽响,宛如泉水叮咚,甚是悦耳。
耶勒瞧着她,不说话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走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带的,可就是把这个揣进袖子里了,鬼迷心窍了一般。”
音晚唇边挂着淡淡的笑:“可我刚才突然想通了。”她利落地掀开车幔,将玉环扔了出去。
极短促的一声玉碎裂响,顷刻间便被马车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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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苏醒后又连着高烧数日,终日迷迷糊糊,需得望春撬开嘴给他灌进药去才行。
缠绵病榻许久,还是在太医的精心照料下渐渐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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