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谢兰亭站在殿中,青布斜襟长袍,黑色马靴,下颌尖长出了一点点胡髭。
他听到声响,微颤了颤,回过头,饱经沧桑的面上浮掠起点点笑意:“晚晚,哥哥回来了。”
音晚扑进了他怀里。
这么长时间,她深夜梦回,常梦见兄长,不是浑身是血,就是流落异乡在吃苦。醒来,又面对那一殿的珠光影壁,那紧逼着她缠绵温柔的萧煜,心中备受煎熬。
好像如今的一切荣华,包括皇后凤位,都是用她哥哥换来的。
若她当初没有嫁给萧煜,没有与他结着姻缘,也许哥哥就不会遭此劫难。
忆及往事,她不禁伏在兰亭肩头潸然,泣道:“都是我害了哥哥。”
她说得真情意切,站在一旁的萧煜微愣怔。
原来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觉得是她害了兰亭,那么这么长时间她除了在憎恨他,还憎恨自己,一直活在内疚里么?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揽,这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萧煜既心疼又恼恨自己的粗心。
兰亭轻抚着音晚的背,温声安慰:“这跟妹妹无关,是为兄太蠢,着了旁人的道。”
他说得低缓又认真,刚坐下的萧煜不由得抿了抿唇,略微显出心虚。
兄妹两诉着衷肠,收到信儿的谢润来了。
父子久别再见,自是热泪盈怀,情难自抑。
但天色已晚,本就是违背了宫禁,谢润怕给音晚多添麻烦,领着谢兰亭先行回府,改日再叙。
谢兰亭走后,萧煜让望春给音晚搬了把椅子坐在身侧,听陆攸的回禀。
“臣奉皇命顺着长安外的官道一路找寻兰亭公子,走了许多弯路,幸而运气不错,在廊道遇见了穆罕尔王,正带着兰亭公子来长安,便结伴而行。”
他这些日子风餐露宿,脸晒黑了许多,人也憔悴,内疚道:“若当初臣能护好兰亭公子,就不会有几日的波折了,都怪臣,有负皇命。”
他说话的间隙,偷偷觑看音晚的脸色。
来时荣姑姑嘱咐过,如今兰亭公子已经找到了,该说的话必须要在皇后面前说清楚。当时陛下设那个局实属无奈,却也尽了全力救兰亭公子,甚至冒了君臣反目的风险。
他确然对皇后和兰亭有所亏欠,但着实也承受了不少压力去尽可能扭转局面。
陆攸见皇后面露恍惚,目光微散,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拔高了声调道:“陛下当初派臣去救兰亭公子是瞒着乌将军和陈大人他们的,也幸亏当时没让他们知道,不然,君臣生隙,哪有今日盛景。”
萧煜何等精明,早看出了这小子在弄什么虚玄,且由着他说。但一听他提及乌梁海和陈桓,脸色却有些沉暗,道:“好了,你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陆攸满腹的锦绣良言被生生梗在了嗓子眼,他不情不愿地端袖揖礼,告退。
偌大的宣室殿,瞬间又冷寂下来。
萧煜小心翼翼地看向音晚,见她面色瓷白,依旧透出孱弱的病态,些许心疼道:“天色晚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他本以为音晚不会理他,会站起来就走,谁知她掠了自己一眼,轻轻应了一声:“好。”
极浅淡的一声“好”,比镂隙里飘出的香雾还要轻浅,但萧煜已经满足,因这声“好”里纵然没有多少感情,却也没有敷衍,没有厌恶。
他眼见着音晚揽袖往外走,蓦得叫住她。
“晚晚,你……如今还在吃避子丸吗?”
音晚缩在袖中的手颤了颤。
她原先有一瓶避子丸,可进宫后萧煜需索得实在频繁,不到一个月就吃完了。萧煜将青狄和花穗儿都撵走了,她身边没有心腹,无人替她张罗这些隐秘事,便被迫中断了。
她直觉无需在这些小事上扯谎,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说,默默站着。
萧煜温声道:“兰亭安然无恙,我们……我们可不可以要个孩子?”
音晚转过身看他。
萧煜脸颊微红,罕见的透出些许羞涩:“刚刚荣姑姑说,有雪儿和伯暄在,宫中氛围都不一样了,若我们能有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会好一些?”
音晚看了他一阵,默默低下头。
萧煜起身绕过龙案走到音晚身前,握住她冰凉的手,低眸看她,问:“你不愿意给我生孩子吗?”
话中颓然凄怆,还有一丝丝恼怒。
音晚抬起头:“我身上有毒未解。”
萧煜道:“我已经问过太医了,你这毒是从娘胎里带来,不比直接中毒的人,并没有那么深。再加上这段时间的调理,其实毒性已经减弱了许多,你不是一直都没有再犯过病么?”
“太医说,不碍着诞育子嗣,生出来的孩子也会是健康的。”
音晚的睫毛轻颤,眼中闪过犹豫。
萧煜那暴脾气瞬间涌上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要将她拦腰抱起:“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晚便生。”
音晚挣扎着,声音中带了哭腔:“你总是这样!”埋怨夹杂着委屈,泪水似决了堤的河,夺眶而出。
萧煜冷不防她哭了,一时呆愣。
她哭得伤心,哭得痛快,瘦削的肩膀不住抖动,像要将这么长时间所受的委屈,所压抑的伤怀全都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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