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反正只要他珩儿喜欢,家境也不是那么重要。日后荣不荣耀的,还不是全凭他一个心思?
关键还得是这丫头本身好才成。
思及此,周幽帝又将重心回到苏鸾身上,轻道一句:“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苏鸾应时打了个激灵!
验完户口又要验人了么?皇上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难不成她此前猜错了方向,陆錦珩并非是要将她安插到太子或是二皇子身边,而是要将她塞入皇帝的后宫?!
君命不可违,苏鸾缓缓将头抬起,身子早已抖成了筛糠。
周幽帝细细将眼前这丫头打量一番,眼中不禁闪过一道睿光。
纤媚娇媠,红华曼理……原来他珩儿所好的是这一口儿?亏他之前还总挑些雍容闲雅,气若幽兰的往他院子里送,难怪一一都被赶了出来。
“今年多大了?”周幽帝依旧言辞温和的朝苏鸾问道。而苏鸾此刻,却是一颗心如坠冰窖般绝望!
先前皇上分明眼闪贼光,掩饰的虽快,却也被她看到了。看来是真叫她给猜中了,陆錦珩真要将她献给皇上!
可这是为什么呀?这副皮相原主与生俱来,虽说自打她占了这具身子后,姿容走向越发的向她原身靠近,可论起来,苏鸾原身与原主这皮相本就甚为相似,难分伯仲!
为何书中陆錦珩不曾想过利用原主的皮相?如今到了她,却突然如此狠心起来。
噢……苏鸾恍然,她怎么忘了。原主早早嫁人了呀,陆錦珩想利用也利用不上了。
而她,自以为比原主的选择高明,结果却陷入了另一场更大的阴谋中。
“臣女……堪堪及笄。”回这话时,苏鸾特意将最后二字的语气加重,也是抱了一丝侥幸。
以她的年纪,做皇上的女儿都绰绰有余了。就算陆錦珩狠得下心将往日救命恩人往火坑里推,皇上也未必会喜欢这么小的吧?
孰料这侥幸心思才起,苏鸾便听到了皇上爽朗的笑声,同时伴着一句:“好,这年纪刚刚好!”
一听这话,苏鸾登时心如死灰,眸露绝望。
而周幽帝心中所想的却是,堪及笄的姑娘比他珩儿小上五岁,心性尚未完全有定数。便是此前娘家教导的不好品性上略有瑕疵,待他珩儿娶进门儿去也可慢慢调·教,总能成个温庄淑慧的世子妃。
本以为刚刚的夸赞,能令这初次面圣的小姑娘减上几分畏怯,然周幽帝捊着胡子笑完再看苏鸾时,却见她已是一副面青唇白瑟瑟发抖的样子……
周幽帝的一派和善表情骤然僵住,明明他已听了珩儿的话尽可能的如个慈祥老人般问话,这丫头还在怕什么?还是说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在他面前心虚露怯了?
不行!珩儿是头回心动,难免一时智昏受人蒙骗。可他是帝王,阅人无数,得帮他的珩儿把好了这关!
思及此处,周幽帝敛了温和笑容,摆出一副平日里接见臣子的威严神色,稍带着连声音也变了个腔调,较之先前,气势逼人许多。
“苏家丫头,你既是雍郡王世子带入宫的,想必与世子颇为熟识。那你倒说说,对他有何了解?”
有何了解……矜傲阴狠,骄横恣肆,杀人如麻,狼子野心。如今再加上一个‘恩将仇报’吧。
饶是在心下发恨似的腹诽一通,苏鸾开口时还是顾及了一下自己的小命:“雍郡王世子□□独超,俊极无俦。高视阔步,声威素著。褒善贬恶,怜贫惜弱。”
苏鸾近乎是将脑子里能想到誉美之词,倾囊念出。只可惜她杂书看的不少,正经书却没读几卷,这会儿颇有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遗憾。
“噢?你眼里的世子竟有这般好?”周幽帝面色又恢复了一些和悦,此下再看这小丫头,真是哪儿哪儿都顺眼,尤其是这丫头眼光好!
“呵呵,是啊。”苏鸾边打哆嗦边违心的笑笑,心道在皇上面前骂太子兴许还能活,骂了世子可就真的是嫌命太长了。
这几句话,不仅逗得皇上开怀,就连坐于榻椅后的宝扇屏风后面的人,此刻也是嘴角不自觉的勾起。手中一圈儿圈儿盘着的寒玉扳指,也转得更快了些。
先前周幽帝急着召见苏鸾,陆錦珩便提醒皇上此女胆小,又是头回面圣,切勿太过严肃而将她吓哭。
周幽帝体恤的答应,而后又对陆錦珩说,自己要问些长辈该问的事,既然那丫头胆量小,陆錦珩坐在此处只会使她羞涩不敢言。
故而最终,陆錦珩只得暂时移步至榻椅的宝屏之后。
听着苏鸾对自己这般崇敬,陆錦珩也知这话中三分真掺着七分假。然而无妨,既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他便照单全收。
榻椅上,周幽帝见基本的情况也都询完了,至于其它细节他自会命人去详细查明。
正欲吩咐苏鸾起身之时,周幽帝忽的又想起一桩来,便又问起:“苏家丫头,你父母可曾为你许过什么人家?”
刚刚才平复一下下的苏鸾,听闻此问脸色又是一白。显然她之前是猜对了,周幽帝果真对她有些意思。这念头……得扼杀!
“回皇上,臣女自幼时,家中便将臣女许了人家。因着臣女一家赴青州多年,才将这门亲事耽搁下来。如今既已回京安居,自是要再议这门亲事。”
周幽帝:“……”
陆錦珩:“……”
“是哪家?”周幽帝的语气里明显带着不悦。
苏鸾则清楚明白的说道:“回皇上,是薛家。翰林院掌管图书的五经博士薛淮之子薛良彬。”
之所以说这么细致,苏鸾自是有私心的。借着圣怒,指不定能给薛家喂点儿什么好果子呢?便是皇上不会因私生恨,至少也对薛家没什么好印象了,那么此后薛淮想再高升,怕是无望了。
周幽帝的眉间果然漫上一层忿色,渐渐也锁出来个‘川’字。而后他缓缓扭头,目光投在身后的宝屏上,眸中尽是疼惜。
他珩儿好不容易能入眼一人,偏生还是个许了人家的。他虽贵为帝王,却也有诸多掣肘。正所谓君不夺臣之妻……君的儿子自然也不该夺臣的儿子之妻。
哎,天公无眼!凭空降下这么个大雷来。
宝屏后,那阴影笼罩下的寒玉扳指,在指间溢出清凛的微芒,只是不再转动。再往上去,那双同样掩在宝屏遮影里的黑瞳,此时正释着比那枚扳指还要幽阴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