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舟坐在地上,黑发散乱在额前,因为经历了一番激烈运动,呼吸还未完全平复下来,胸口略带起伏。
一点晶莹汗水眼睑上滑落,顺着肌肤纹路,一直流淌至了脖颈之下。
谢小舟觉得有点难受,却又不敢去动,只眨动了一下眼睫。
这所有动静都被教父收入眼中。
教父眼睛是纯粹黑,无论任何光芒照入其中,都留不下一点痕迹。可现在,偏偏倒映出了一抹白。
那是谢小舟锁骨。
他原本穿着得体衣服,只是刚才在地上滚了一圈,领口纽扣散了开来。从上往下看去,可见一道微微凹陷锁骨没入了黑暗中。
纤细,脆弱,又如同最纯洁天鹅。
只要轻轻地握住他脖子,就可以轻易地取走这一条性命。
是。
任人宰割羔羊,又散发着新鲜甜美气息。
节目组植入程序又开始起应有作用了。
教父心中又涌现了杀意,他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垂在身侧手指颤动了一下,复又恢复了平静。
他被杀意折磨着。
只要杀了面前这个少年,就能获得解脱,但相对是,这就代表着教父这么多年克制自持烟消云散。
不可以。
教父自-虐一般控制住了自己本能,越是痛苦,就越是平静,只有声音带着一些沙哑:“说出你选择。”
直播间里,年轻观众还在幸灾乐祸:
【这次谢小舟肯定跑不掉了吧,oss都来了】
【就是,这么问题不管怎么回答都回答不好吧】
【快点死吧,等他死了,我就可以换个直播间看了】
而老观众已经开始对boss评头论足了:
【这是教父?】
【啊啊啊成熟挂,我喜老男人!】
【教父看起来一点也不老好不好,这叫有成熟男人韵味!】
【先生对不起了,我又要爬墙了,懵懂无知哪里有禁欲成熟来有劲啊!】
是宽恕,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是个问题。
谢小舟在思索。
这个问题,肯定不是由他来选择,而是由教父来选择,必须要答出让教父满意答案。
毕竟,如果让谢小舟自己来选,他肯定是选择冷眼旁观。
他可没忘了之前眼镜少女和瘦弱男自私举动——自己躲入安全房间里不开门,眼睁睁地同伴去死。
谢小舟心存善念,但也不是那种圣母,做不到以德报怨这么高尚。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可现在在教父面前,肯定不能这么简单说出心声。
人生而有罪。
在一片沉默中,谢小舟脑海里闪过这么一句话。
这是修女嬷嬷曾经说过话,而这也代表着教父看法。
教父认为,人生而有罪,但只要改正,便可以宽恕。
谢小舟心念一转,唇瓣翕动:“我选择……”
话音戛然而止。
谢小舟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注视着教父那双漆黑深沉眼眸,眼前佩戴着单片眼镜上,倒映出了自己模样。
不,不对。
在他面前,并非是什么虔诚教徒、更不是良善之辈。教父,是这个节目里boss。不能以常人心态去对待。
谢小舟十八岁就出来当横漂混剧组了,五六年下来,不知见到过多少人。
演艺圈是演戏地方,戏中在演,到了外面还要演。故而磨砺出他一双明亮清澈眼睛。只需接触一会儿,就能将一个人性子看得七七八八了。
而教父……
谢小舟呼吸渐渐平复了下来,他抬起了下巴,以这个角度角度,正好能够看见教父下颌处那一道分明冷淡线条。
就像是一位最为封建大家长,古板严苛、不近人情。
他身上所有纽扣都紧紧扣起,领口袖口都严丝合缝,不露出一寸多余肌肤。可是,在重重束缚之下,又好像涌动着一股炽热浓烈情绪,足以将人燃烧殆尽。
那是深海下缓缓流动岩浆,只是沉默地燃烧着,让人以为只是产生错觉。
教父将那股情绪压制在了最深处,微微垂眸,出现在面前又是那个苦行者。
似乎在他目光注视之处,无论是谁,都将低下高傲头颅,祈求他赐予怜悯。
不过这怜悯不是毫无底线,而是有一定条件。必要时候,还将付出血代价。
谢小舟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了,狭小空间中回荡着清澈嗓音:“我选择宽恕,但是……”
他停顿了片刻,左耳佩戴着星之彩耳钉散发着氤氲光泽,这光芒落在了侧脸上,就像是肌肤白皙得发光。他目光中带着一点怜悯,缓声说道:“但是,必须要他们意识到自己罪责,通过嫉妒考验。”
这话意思是。
他选择原谅,但前提是这两个人能在巨蛇口中活下来。
什么?活不下来?
那只能代表着他们忏悔得还不够嘛。
说完了这些,谢小舟就垂下了眼睑,等待着教父审判。
房间里安静得吓人。
谢小舟只能听见一阵平缓呼吸声,然后,他感觉到一只宽厚有力手落到了头顶,细致而缓慢地帮他梳理凌乱黑发。
“好孩子。”教父如是说。
答对了。
谢小舟唇角微微翘起。
教父正要收回手,却又被谢小舟拽住。
教父手掌宽大、指节分明,连接处有着一层薄薄茧。而谢小舟则是柔软细腻。
两只不同手在此时交握在了一起,轻轻摇晃了一下。
谢小舟微微用力,小声地祈求道:“教父,我想聆听他们忏悔。”
这样无礼行为,教父理应感觉不悦。
可他分辨不出这“不悦”是出自面前少年动作,还是来源于心中莫名杀戮之意。
正因为分不清楚,才要一一尝试。
教父放下了手上力道,微微颔首。
谢小舟得到了许可,转过了身,从门缝中向外看去。
他看得是外面,可心中想得却是其他事情。
这里教父,应该也是祂一部分,需要唤醒。
可是,用什么方法唤醒比较好?或者说,该如何在他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教父屡次出现在面前,谢小舟不禁猜测,教父应该对他产生了一点兴趣。
而刚才举动,自然不是贸然做出,而是……试探。
试探结果很不错。
谢小舟指尖曲起,若有若无地蹭过掌心,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余温。
地下室左右两边分别设有一个隐蔽房间。
谢小舟带着短发女藏在左侧房间中,眼镜少女和瘦弱男则是躲在了右侧房间。
巨蛇在中央房间游走着,腹部蹭过地面,留下一条黏湿痕迹。贺从西从他口中钻了出来,面色苍白,发出了有些不耐烦声音:“你们再不出来,我就自己走了。”
那边房间里人终于忍耐不住,远远听着,似乎是发生了一段争执。
两个房间门是完全紧闭。
谢小舟这边是因为刚才巨蛇撞了两下,才出现一道缝隙,他可以从这条缝隙中看向外面。
而另一个房间是没有。
眼镜少女和瘦弱男并不能看见外面情形,只能听动静靠猜。
此时他们正在激烈争论,要不要打开这扇门。
待在巨蛇口中贺从西也听到了这个声音,苍白脸上出现了诡异微笑:“再不走,时间就来不及了,我走了。”
话音刚落,瘦弱男就占据了上分,从里面一把拉开了房门。
吱嘎——
房门打开。
在门打开一瞬间,巨蛇就猛地钻入了房间中。房间太过狭小,完全容不下巨蛇庞大身躯,其他部分只能盘在门外,不停地扭动着。
接下来画面谢小舟就没有再看到了,他只听见一阵阵响动。应该是双方正在僵持着。
毕竟眼镜少女和瘦弱男都是经历了好几档节目嘉宾,身上也有不少保命道具,现在一股脑地用了出来,延缓了一下巨蛇脚步。
他们甚至还有空互相指责。
眼镜少女将心中想话说了出来:“都是你开得门,你去死啊!”
瘦弱男看起来没用,可这时候又叫嚣得厉害了:“关我什么事?你难道不想出去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嫉妒情绪使得他们扭曲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为什么死得不是你?!”
当然,巨蛇并不给他们嫉妒机会,一视同仁地全部吞了下去。
咕咚——
房间中回荡着吞咽声音。
过了半晌,巨蛇蠕动着身体,从小房间里退了出来,它腹部高高隆起,隐约能够看见两个人形。
待到庞大身躯完全退出时候,远远看去,小房间里面遍地是粘稠血迹。
蛇进食方式是吞咽,还需要一段时间消化,巨蛇像是有点犯困,趴在了房间中央,盘成了一团,蛇头耷拉了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谢小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个时候,是出去找钥匙最好时机。
他转过了头,本想去看教父,结果身后空空如也,只余下一片黑暗与躺在地上昏迷短发女。
又是一阵漫长等待。
在确认巨蛇真睡了过去后,谢小舟方才轻轻地打开了门,从中走了出去。
地下室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巨蛇就算卷曲了身体,也依旧占据了三分之二地方,几乎是寸步难行。
谢小舟绕开了横在面前尾巴,正要往更深处走,身旁尾巴突然抽搐了起来,猛地拍打了一下地面。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