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明轻轻的心情比起早上的沉甸甸,似乎变好了不少。
正是下班高峰期。
一小时后,明轻轻回到酒店。
昨晚吃完夜宵之后,她另外开了间房。毕竟在家的时候,她和小丧尸虽然是在一栋房子里,但是房子几层楼几十个房间那么大,两人睡觉距离很远。现在出来出差,突然要睡一套房间,她心中还是有些发怵。再加上昨晚的两件事也让她心情混乱,于是她便没回小丧尸所在的套房去。
此时她拎着香气喷喷的保温盒,站在房间门口,才想起来自己昨晚离开时没拿房卡。
明轻轻朝走廊上看了看。
走廊无人。
“笃笃笃。”
明轻轻敲了敲门,压低声音道:“我回来了。”
好半天都没人来开门。
房间里寂静一片,残余着人走之后的空茫感,没有任何响动。
明轻轻又唤了声:“小傅?”
过了五分钟,仍然没有动静。
小丧尸生气了?
明轻轻加重敲门的力道,又敲了好几下门,然而小丧尸还是没来开门。
明轻轻有点拉不下面子去道歉。
“再不开门我不管你啦”她将保温盒房间门口,打算就此走开。
但是迈出去几步,她忍不住回头——却见身后的房间仍然没有动静,小丧尸并没有像想象中的委屈兮兮地探出头来,将保温盒扒拉进去,她心中便有些疑惑。
如果他一直赌气不开门拿,自己带回来的各种好吃的就会凉掉。
而且,不知怎么,明轻轻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顿了顿,她皱起眉头,转身下楼。
片刻后,她从前台处取到了一张房卡。
明轻轻开了门,第一感觉是整个套房内温度低到如同冰窖,尽管暖气开着,但是浴室的窗户处还堆着一些仿佛消融了的雪水一样的水痕。
灯开着,行李整整齐齐放在墙边,桌子椅子沐浴露都没被动过,一切都和昨晚明轻轻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区别是——小丧尸不见了。
明轻轻走进浴室,掀开被子,打开冰箱,屈膝看向沙发底,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找到小丧尸,也没找到金属蛋。
明轻轻有种一脚踏空的感觉。
这还是她将小丧尸带回家之后,第一次,打开门,没有见到小丧尸的身影。
明轻轻习惯了无论自己何时回来,无论自己打开哪一道门,小丧尸都第一时间扑到门后,用干净诚挚而热烈追逐的眼神看着自己,以至于此时此刻习惯被打破,她竟然不习惯起来。
何止是不习惯,一时之间心里简直空荡荡的。
是有事出去了?
明轻轻打开窗户,下意识地看看他是不是因为赌气,躲在外面的空调上。
窗户一打开,寒风扑面。明轻轻披散在肩上的长发飞舞,她低下头,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行李一角的拉链没拉上,塞进了一个小小的信封。
明轻轻迟疑了下,将信封拿了出来。
信封外面是一片金箔剪成的麋鹿,漂亮极了,在傍晚窗外照进来的霓虹灯光下流金溢彩,呈现出浅金色到玫瑰金色的光带,让一切都多了几丝梦幻般的色彩。
信纸冰凉,很简单的两行字,是小丧尸的字迹,待在地球这么久,他终于学会了大部分简单的中文字体。
“明轻轻,谢谢你。
我走啦。”
明轻轻反复地看着这两行简单的字,愣在原地。
什么意思?是回家了?
不回来了吗?
把话说清楚。
明轻轻翻到信纸反面,但是除了这两行字,信纸上什么也没有。
她喉咙发紧,又去别的可能会放信的地方翻找,可是小丧尸好像就只留下了这一封信。其他的地方空空如也,不曾有过痕迹。
明轻轻站在房间中央,拿着信纸的手垂下来。
有那么五分钟,她脑子嗡嗡响。
她一直都认为,她收留小丧尸只是暂时的,等到他找到回去的办法,她就毫不犹豫地帮助他回去,毕竟让他待在人类居住的地方,对人类是一种威胁,对他也不是长远之计。
而且,她也一直觉得,这一天真的来了,她不会有多不舍。
虽然在短短几个月里生出了家人般的感情,但就像是送一只小狗去更好的地方一样,她只会为他感到开心。
然而这一瞬,明轻轻发现并非如此。
被寒风吹着眼睛,她怎么会——
有种要哭的冲动。
小丧尸就这样离开了,就在明轻轻不问青红皂白地给他安上凶残攻击别人的罪名之后。
明轻轻没有理会昨晚他红通通的眼睛,也没有完成他写在便利贴上的愿望,没有陪他去野餐,没有为他做过一顿饭,没有分出哪怕一次完整的时间给他过。更没有按照自己答应的那样,帮助他找到他的家。
直到他离开,明轻轻也不曾知道他身上的金属蛋壳已经缺失了三块。他做的事情很多很多,而明轻轻做的事情很少很少。
像是一场带着奇异瑰丽色彩的梦一样,少年在雨夜里出现,又在雨夜里消失。
一切都这么结束了。
过了很久,明轻轻也没有再见过那个像小狗一样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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