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听见沈之初这样问道，连嗓音都带着过度紧张之后的喑哑。

难道撞林语的人是沈之初？

第一个反应其实是这样的。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沈之初的问题有多难回答。

他为什么会来？他是林语在秣城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可以这样对林语公司的同事说。他是担心她所以过来看看。他可以这样对林语说。可沈之初大概是唯一一个绝不会相信这样说法的人——从一开始接近林语，他就是居心叵测。

一开始是为什么会动了这样的心思呢？

那时候秦家突然破产，他无奈之下远走秣城，说得好听些是因为以他当时的身份不好在荻市开展工作，说得难听些，其实不过是逃避现实罢了。

没想到会茫茫人海的秣城遇见她，也没想到她会主动和他问好。两个人不过是在学生会打过照面，也算不上多熟，而林语是出了名的冰美人。所以在对方笑着说“好巧啊秦师兄”的时候，没有冷漠地走开，之后林语联系他是否能做公司的法务顾问，也没有拒绝。

就这么渐渐熟络了起来。

林语是谁，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多巧啊，秦家衰败于一桩与沈家二房合作的跨国贸易，而他父亲跳楼前手机中的最后一通来电，来自林承松。

那时候他对自己说，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那天直到手术结束，他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沈之初也没有再问，只是林语被推出手术室、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松了一口气，好像这时才匀得出几分精力来和他斡旋，声音也清淡：“你想要自己查一个真相，我给你机会，但，离林语远一点。”

沈之初的话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下去，人已经朝着重症监护的病房走了，他落在后面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应了一声：“好。”

从前秦家没破产的时候，他和沈之初其实关系还算不错，虽然算不得什么两肋插刀的兄弟知己，但偌大的社交圈子里，能恣意说话而不必顾忌许多的，其实已经很难得了。只不过后来秦家因为和沈二家的合作贸易一夕倾颓，终究还是有了隔阂。

其实他们家到底是因为什么破产，他心里大抵是有数的，宏观的政策、市场的风向和许许多多不能预见的风险和不可控力，做金融本就是在高空的钢丝绳上跳舞，又何况他们家一向胆大。只是大厦将倾尚且还有时间做心理准备，但秦家的破产实在太突然了，而他母亲又太冷静地迅速离婚抽身，父亲说从楼上跳下去就跳下去了，甚至没给他留一句口信，好好的一个家忽然间就散了，好像必须要抓住些什么东西才能让他坚持着在这人间活下去，他抓着这一丝的联系不放，他只能抓着这一丝的联系不放。

（4）

因为沈之初调动了秣城最好的医疗资源，甚至发了疯似的把荻市和国外有名的专家都请了来，林语其实醒的是很快的，只是颅内淤血压迫视神经，暂时失了明。

他虽然答应了沈之初会离林语远一点，可实际上却是不太能做到的。

那时候他们已经很相熟了，如果林语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露面，她大约也会觉得伤心吧。况且林语看不见，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做什么都不方便，总需要身边有人照应。只要和沈之初错开来医院的时间，其实也没什么。

他在心里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说是错开时间，但实际上有几次来得早了，是正好撞上沈之初坐在病房里沉默地守着林语的，只是对方大约也清楚这个时候多一个人照顾林语没什么不好，又或者只是觉得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也做不了什么，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其实他倒看不出沈之初和林语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沈之初只是说，如果林语什么时候问起来病房看她的是不是还有别的人，不要提起他。

他也没有问他缘由，只说好。

（5）

从某一天开始，沈之初忽然就不来了。

他起初没有在意，毕竟对方虽然一向是没长心的纨绔模样，但对自己的羽毛却是十分爱惜，那段时间因为他经常没有理由地往返荻秣两城，社交圈子里已经有他金屋藏娇的风言风语传出来了，避一避风头也是正常。

没想到林语会主动开口问他。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最后一次在医院走廊里碰见沈之初的时候，对方的神色有些恍惚，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和他错身而过，看起来满腹心事的样子。那天他进到病房的时候林语已经醒了，茫然地睁着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靠坐在床边，听见他推门进来的声音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分辨出了是他，便欲言又止地没再说什么。

那之后没几天，林语就复明了，又没过了多久，人恢复得好好的，便出院了。

沈之初是在故意躲着她，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不知道沈之初要做什么，但沈之初说过只要他不告诉林语自己也经常出入病房，就让他名正言顺地查沈氏，实际上那时候他已经以亿嘉法律顾问的身份介入到沈氏集团了，而自己原本就没有什么资格对沈之初做的事置喙，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说，没有其他人来过病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语没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只是低低地“哦”了一声，眼底半是疑惑半是失落。

后来他想，是不是那个时候，其实他就已经错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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