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姜绾梨涡盈满笑意,她突然又有了力气和希望,折下了几枝桂花,走进屋里。
屋内,裴柯依靠在床头,漆色的眸子看着前方,他正在思忖张夫子临走前的那一番话,突然鼻息间传入沁人的清香,他抬眸看过去,看到笑意盈盈的小姑娘,俏丽的朝他走近。
柔荑中握着几枝桂花,姜绾递到裴柯面前,让他看了几眼,软绵的出声,“秋天了,庄子上的景致非常好,枫林尽染,金桂飘香,裴大哥你不能出去亲眼看到,那我便将这些东西带回来让你看一眼。”
说着话,姜绾将这几枝桂花插在案桌上的瓷瓶中,她这才满意的在床头坐下,“裴大哥,你想要什么东西、想看什么东西,尽管说出来。”
“还有”,姜绾接着道,原本笑吟吟的小脸儿收敛了神色,语气认真起来,“以后伤口再裂开的话,哪怕是一点点轻伤,我都不想要你自己一个人忍着。”
姜娆看着他,即便你自己觉得无妨,可我会心疼的呀!
裴柯漆色的双眸直直看向姜绾,里面蕴藏着复杂的感情,宛若深不见底的湖水,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并不将纷繁的情感流露出来。
这么多年,他受过的伤不知有多少,比这伤势严重的更是有许多,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咬紧牙关,只要不倒下,就要咬紧牙关完成任务。
这是第一次,有个软糯的小姑娘来到自己面前,告诉他,她希望自己好好的,希望自己不要一个人忍着。
裴柯喉结滚动一下,迎上姜绾明媚的眸光,低沉的道出声,“谢谢姜小姐。”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需要和我这般客气呀。”姜绾浅浅一笑,“你比我年长三岁,我叫你一声裴大哥,你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叫我绾绾,父亲、母亲和姐姐都是这般称呼我的。”
“绾绾”二字在舌尖上滚了几遍,裴柯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几遍,这才道出口,“绾绾。”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裴柯嘴里念出来,姜绾笑弯了眉眼,裴大哥念自己的名字,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感觉,她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总感觉字字触动了她的心,莫名的有些缱绻缠绵,她喜欢裴大哥这样叫她的名字。
——
晏府这边,阮氏派人备好马车,赶在晏安、晏池休沐的时候,带着姜娆与晏安兄弟两个,准备去天清寺还愿。
“在你们兄弟俩会试前,娆儿与我去上了香求菩萨保佑,如今你们进士及第、入朝为官,也该是还愿的时候了。”
晏池笑着回道:“母亲,您带着表妹与二弟一道去就是了,我跟着一起随行,多打扰啊!”
阮氏嗔看他一眼,“今日除了还愿,还有一个正事,那就是要去月老庙前拜一拜。为娘可是为你的亲事操碎了心,你比二郎还大上两岁呢,赶在二郎成亲前,为娘一定要给你找到一个合适的姑娘。”
晏池有些哭笑不得,“儿子去就是了,母亲,成亲一事急不得,随缘就是了。”
听到阮氏那番话,晏三郎倒是兴致勃勃,他吊儿郎当的说道:“伯母,大哥不愿去就算了,伯母您带上我去月老庙前拜一拜,侄儿也想早日觅得心上人。”
晏三郎的母亲王氏过来捏上他的耳朵,“你个混小子,还没有入朝为官,就想着成家了,以后让你妻子、孩子跟着你喝西北风啊?你看看你大哥、二哥,都是先立业再成家,你可别想着搞什么例外。”
“哎,哎,疼,母亲你快松了手,省得自己手疼。”晏三郎龇牙咧嘴,揉了揉自己耳垂,讨好的看着王氏,“母亲,我就是随口一说,开玩笑的。”
晏三郎幽幽的看着晏池,再幽幽的看着晏安,难,太难了,有两个“别人家的孩子”的兄长,他连在家啃老都不行,身上背负着艰巨的重担。
做上马车到了天清寺,沿着蜿蜒的台阶而上,阮氏没有走惯山路,便让人抬着轿子上山,姜娆与晏安、晏池一起走路上去。
哪怕是深秋,山风有丝丝缕缕的凉意,可等走到半山腰处,姜娆也不由得眉间涌上几滴细汗。
她依靠在山阶旁的石椅上,挥着帕子扇了扇风,晏安拿起帕子轻轻擦拭去她眉间的薄汗,“还能坚持吗?”
姜娆展颜一笑,狡黠的看着晏安,“表哥,我好累呀!人家身娇体弱,怎么能爬到山顶呢?”
一旁的游玉听到这番话,默默的不做声,后退几步抬头望天,当初那个跟着韩贵女爬山不喘一口气的小姐不见了,如今在她面前的是身娇体弱、需要情郎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爬上山的小姐。
晏安轻笑一声,宠溺的看着撒娇的姜娆,伸出手递到她面前,“表哥带着你爬山。”
姜娆笑吟吟的将手递到晏安的掌心中,俏皮的道出声,“那就多谢表哥啦!”
身后的晏池看着姜娆与晏安,瞬间没了爬山的冲动,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跟在表妹和二弟身后呢,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好像成了孤零零的一条狗。
等到了天清寺,阮氏带着姜娆去还愿,随即阮氏又带着晏池去月老庙拜了拜,添了不少香油钱。
天清寺里有不少道行颇深的高僧,阮氏经常来这里一听高僧的讲解。
“娆儿,弘一法师精通佛理,听他讲一讲禅理大有裨益,你跟着舅母一起去吧。”
姜娆自是应下,开封这里世家权贵多信佛理,贵女聚在一起,有时也会谈论一下佛道之事,她多了解一些,以后旁人提起时,总不至于一无所知。
姜娆便跟着阮氏一起去弘一法师那里,晏池也不知去向了何处,只剩下晏安一人。
最近几日朝政事务繁忙,他也是不得闲,天清寺这里鸟声啾啾、满目青翠,山风一吹,好似吹走了浑身疲惫,令人不由得神清气爽。
晏安沿着山道,随意的走一走看一看,天清寺里还有不少年幼的小童,穿着有些宽敞的僧衣,一个个像圆滚滚的小团子,看上去颇是娇憨。
晏安蹲下身,揉了揉他们的脑袋,派小厮拿来一些零嘴,给这些小僧分了。
这些小僧看着各样的零嘴,双眼一下子亮起来,亮晶晶的看着晏安,一个个围在他身旁,有模有样的作揖道:“谢谢大哥哥。”
这些小僧都是生下来便被人遗弃的孩子,天清寺里的住持便做主收养了这些孩童,并不为他们剃发,待将他们养大成人后,便让他们下山娶亲谋生。
晏安虽不信奉鬼神、佛道一说,但每次来寺庙里总会给这些小僧带点东西,有时是零嘴,有时是小玩意,有时是一些书籍,从来不空手。
小厮在给这些小僧们分发零嘴,晏安起身随意的朝人少的地方走去,他来到一片枫林,停足欣赏着红似火的枫叶。
倏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还未来得及转身,紧接着腰间被人从后面揽上。
晏安面上的悠闲神情消散,他眉头一皱,大掌拉开腰间的双臂,转过身冷冽的看着身后的女子,冰唇吐出不含温度的几个字,“祁小姐,还望你自重。”
这个女子正是祁瑜,她痴迷的看着晏安,柔柔弱弱的道出声,“晏安哥哥,我爱慕你已久,每次从蜀地回到开封时,我便盼着与你见面,我努力的学习琴棋书画,也是想要成为一个配的上你的女郎!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丝毫情意!”
晏安后退几步,拉开与她的距离,神色冷漠,“晏某从未做出什么让祁小姐误会的举动,我已与表妹定亲,还望祁小姐自重。”
祁瑜眼眶盈泪,她摇摇头,语气中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蛊惑,“晏安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赐婚又如何?你若是愿意与我在一起,我是陛下的亲侄女儿,他一定会解除你与姜娆的亲事。你与我在一起,父亲定会费心扶持你,到时你在官场上便是青云直上。你与我才是最相配的,我才是能帮助你的女子,我才是最适合你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