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鹜盯着他的侧脸,面色如常道:
“没听过,这人是谁?”
窗外刮进的寒风像刀子一样,每一把都往他身上扎,钝痛无处不在。
他将一切都看得分明,唯独面对一人时,却分辨不出自己真实的心意。
她在或不在,只要想起她的名字,他就会被割裂成两半。
他曾以为割裂他的是恨,后来发现,是恨里滋生出的花枝,将本就寸裂的他连接了起来。
花枝蔓延的每一个地方,都曾有温暖的微光透进,如今却只剩一捧灰烬。
“李鹜……乃窃我珍宝之人。”
染着血污的手帕在傅玄邈的手里逐渐变形,根根突起的肌腱覆在清晰发白的指骨上。
“他应也在寿平村,我要你找到他——”
凝霜一般的月光照在马车内的那人身上。
他用沉缓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挫骨扬灰。”
第214章“……我后悔了,曦儿……
“公子,还是让属下来吧……”燕回忍不住说道。
傅玄邈置若罔闻,轻之又轻地抱起女尸,一步步慢慢走下马车。
子夜的襄阳万籁俱静。
月光因痛苦而蜷缩,紧贴着寂静的大地。
惨淡孱弱的光芒,照不亮子夜踽踽独行之人的前路。
“公子……”
“公子……”
一声声惊诧的呼声在他前行之路上响起,接二连三的人又惊又恐地扑通跪下。
傅玄邈恍若游魂,目不转睛地抱着女尸走进落脚大院的主卧。
他在空荡荡的卧室里放下她,掌着她的后脑,小心翼翼让她靠在床上。
几只蛆虫从她身上掉落,在破碎的衣裙上蠕动。一只骨节瘦削的手把它轻轻拍落。
他想要清理这些啃食她血肉的东西,但不管如何努力,都有新的白色从她发间和衣服里冒出。
“拿滚水和巾子来,再准备一套上好的衣裳。”傅玄邈声音低哑。
门外亲自守门的燕回随即应声,立即吩咐神色惊惧立在院中的婢女照办。
不一会,滚水和巾子就送到了卧房里。
傅玄邈再次抱起她,将其小心翼翼放入冒着烫人热气的滚水。
滋啦一声,热浪翻腾,空气里充满腐肉的臭味,傅玄邈置身其中,面不改色地拿起巾子擦拭她脸上的血污。
浸了滚水的巾子把她的皮囊寸寸剥落,也让他苍白的手红如朝阳。
他亲手把她剥落,一如他亲手将她从天空射下。
从开始到结束,都由他亲手完成。
房间里蒸腾的雾气朦胧了他的视野,她的一瞥一笑却越在眼前发清晰。
一滴水珠落入泛红的水面,绽开涟漪层层。
傅玄邈的手抚上她的面颊,灼热的骨让他指尖微颤。
“我后悔了。”他哑声说。
他曾以为,与其相逢时物是人非……不如在仍动人的时候生死永隔。
他以为的,原来只是他以为。
“……我后悔了,曦儿。”
……
燕回胆战心惊守在门口,直到房里传来一声冰冷的“进来”。
他心惊肉跳地走进充斥异味的屋子,不敢去看坐在床上的主子和他身旁的那具白骨,低眉敛目不敢轻置一语。
“谁准备的这套衣裳?”
燕回忙道:“是镇川节度使昨日送来的衣裳,还有一些珍奇玩物,都放在后院库房了。李大人应是照应着时下年轻女子喜欢的款式挑的,都是些明亮颜色,公子若不满意,属下这就派人去城里布庄再取几身衣裳回来!”
傅玄邈看着身穿香叶红衣裳的她,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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