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这话,何太妃温和一笑,起身离开了。
我和李昭一起将她送出偏殿,目送着她乘轿辇离开,这才返回。
他牵着我的手,满脸堆着笑,一会儿紧张地盯着我的肚子,问两个孩子好不好?一会儿又问我饿不饿?要不要让御膳房做些鱼糜粥来,瞧见胡马和云雀等人要随着进殿侍奉,他挥挥手,说忙了一整日,有些累,想睡会儿。
等进殿后,李昭的笑容渐渐敛去,而门吱呀一声紧闭后,他脸瞬间阴沉下来,眸中含着股子狠辣嗜血,他死盯住我不放,将我看得毛毛的。
“怎么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手拉住他的袖子,同时拼命回想哪儿得罪了他。
没有啊,不过是方才不太同意他给鲲儿做媒,可之前他说韵微和鲲儿般配的时候,我更是明着讥讽过他,按说他心眼没那么小。
“到底怎么了?”
我凑过去,轻声问。
谁知他一把甩开我的手,俊脸渐渐变得绯红,气得咬牙切齿,唇都在微微发颤。
“是……因为张达齐么?”
我咽了口唾沫,柔声问。
李昭没回答,气恨得胸脯一起一伏,拧身朝书架那边大步走去。
他抓住一只甜白釉瓷瓶,举过头顶,用力朝地掷去,饶是如此还不解恨,随手抓起本书,用力往开撕,没撕开,居然用牙咬。
我明白了。
他还是气恨,但在臣子和太妃这些外人跟前,他绝不会表现出来。
如今没人了,他终于能发泄出来了。
我什么也没想,径直走到他跟前,从书架上将珊瑚摆件、琉璃盘、夜光杯悉数取下来,一件件递到他手里,鼓励他用力砸,随后,我又将自己身上穿着的纱衣脱下,用牙齿咬开个缺口,塞在他手里,命令:“撕,给我撕开!”
此时他双目通红,薄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
“好!”
他牙关紧咬,闷哼了声,将我的纱衣刺啦一声撕开,撕碎还不解气,用力掷到地上,小孩子似的又踩又踹,压声喝骂:“好个妾婢庶子,竟敢算计朕!快死去吧!”
“你这算什么骂。”
我推开他,朝那件碎衣裳吐了口唾沫,厉声道:“跟我学,张达齐你这个生儿子没屁.眼的的大阴人,你把你十八辈子的仙人板板都亏死了。你恶心巴拉的,嘴咧得跟个烂鞋梆子似的,牙呲得和蠢驴似的,撒尿冲洞洞照镜镜,居然死了,怎么死的?被自己那张丑脸吓死的。”
我骂的不亦乐乎,扭头一看,李昭早都愣住,像第一次认识我似的,歪着头直看我。
“看什么?!”
我拍了下他的胸口,喝命:“学着骂呀!”
“张达齐你这个生、生儿子没屁……”
李昭骂到这儿,半张着口,努力了好多次,终究红着脸憋出句:“贱货!”
“哈哈哈哈!”
我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知道他这辈子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便也没难为他,于是大步走到立柜那边,取出一壶羊羔小酒,用牙咬开塞子,行到他面前,将酒擩到他怀里,高昂起下巴:“不会骂人,酒总会喝吧。”
“好!”
李昭夺过酒壶,仰头就灌,谁知喝猛了,呛得直咳嗽,他用袖子抹着嘴,气恨道:“妍妍,你帮朕骂,朕听着解气。”
“听好了。”
我双手叉腰,闭起眼养神,气沉丹田,让自己迅速回到“如意”状态,忽而睁开眼,破口大骂:“张达齐你这个日娘儿,诸葛亮草船借箭借了个你,啪哧一下射到你爹屁股上,你爹一转头看见你,说,哎哟喂,这不是我那没屁.眼的傻缺儿子吗?”
“哈哈哈哈哈。”
李昭仰头灌了口酒,连连拍手:“解恨!”
他朝地上那件碎衣裳吐了口,忽然脚一软,跌倒在地,痴痴地盯着满地的碎瓷片和纸屑,恨地将酒壶用力砸远,转身抱住我的腿,头倚靠在我的大肚子上,气得双拳砸地:“老子精心布局,没想到竟被这个妾婢庶子给破了,还有他家小贱……丫头片子,牙尖嘴利,人小鬼大!老子明明知道那封诏书是假的,可头上顶着个孝字,只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李昭手成爪状,挠我的腿,咬牙切齿:“还有张致庸那老家伙,竟敢用死来裹挟朕,更可恨的是张素卿,居然当着朝臣的面儿,辱骂朕比不上她那个姘头,气死了气死了,妍妍,你是跟过朕的,你说朕强不强?”
“强!跟你了我才知道,原来女人也能很快活!若是不强,咱这仨孩儿怎么来的?”
我像安抚小孩那样,抚着他的头,解开他的冠子,松散开他头发,用食指按摩他的头皮,柔声道:“你要是被气死,可就如了他们的意了。不过说起来,咱也不是输的一败涂地,总算把那庶子流放到了不毛之地,也在朝堂狠狠打了肃王那老东西的脸,我那会儿都瞧见了,肃王缩着脖子,再也不敢倚老卖老,居然在你跟前自称小王。”
“哈哈。”
李昭噗嗤一笑:“大伯这辈子强横,在先帝跟前都趾高气昂的,今儿在朕跟前折了腰,也算解气。”
“嗯。”
我盘腿坐下,拍了下腿,示意他正面枕在我腿面上。
随后,我轻轻地替他按摩发紧的双肩,还有头皮,让他慢慢地放松下来,柔声问:“饿了没?想不想吃东西?”
“不想。”
李昭舒服地呻/吟,笑骂了句:“朕都被气饱了。”
“那咱们回家泡个热水澡罢,这几日接连下雨,人都快发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