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朱九龄丝毫察觉不到,两指夹了片猪口条,仰头吃了,十分随意地将油手在自己衣裳上蹭干净,身子凑近我,笑眼盈盈:“没开玩笑,你看我怎么样?”
酒气阵阵袭来,一时间,我都分不清是他身上的味道,还是我身上的。
我斜眼朝李昭瞧去,他坐得端正,唇角含着微笑,仿佛在等我怎么回复。
忽然,我腹内酒虫在叫嚣、在作祟,不知怎地,我忽然就想戏耍下老朱。
“嗯……”
我身形微微晃动,看人有点重影了,手撑住下巴,另一手拿起筷子,轻敲了下朱九龄的头,媚笑:“好呀。”
谁知我话音刚落,就听见李昭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
他努力盖过我的声音、岔过这个话头,抬手,打了个响指,示意云雀过来:“夫人喝高了,你去上房把炖盅端出来,再去小厨房做点醒酒汤。”
没一会儿,云雀双手捧着炖盅出来了。
李昭接过,亲自喝了口,笑着说还热着,他刻意忽视朱九龄,保持着优雅风度,用勺子舀了块山药,喂到我口中,柔声道:“空腹喝酒容易醉,吃点东西,待会儿洗个热水澡,早些休息。”
我娇嗔着扭过头,学着朱九龄方才那样,手抓了块肉,故意当着李昭的面吃掉,甚至嚼出声音,坏笑:“我就不吃你喂的。”
“好好好,那就不吃。”
李昭无奈一笑,哄着我,拉过我的手,用帕子轻轻擦。
“我说风和老弟啊……”
朱九龄双臂环抱住,死盯住李昭,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嫌弃地笑道:“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
他打了个酒嗝儿,接着说:“觉得你和我非常讨厌的一个人很像,连身上的味道都一模一样。”
李昭眉梢一挑:“那个人是谁?”
他问这话,我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依照这狗东西的性子,肯定会套路朱九龄说僭越的话,然后秋后算账……
这不行,我只是想让老朱教鲲儿,若是因此害得老朱丧命,那我真的死一千次都不够偿还。
想到此,我忙给李少使了个眼色。
李少会意,搂住朱九龄,趁乱捂住朱九龄的嘴,笑骂:“你厌恨的可不就是我么?不就是打了两次架,还要记恨到几时?天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干什么你。”
朱九龄挣脱开束缚,用力推开李少,重重地甩了下袖子:“干嘛不让我说话!”
“哼。”
李昭瞪了眼摔在地上的李少,双手自然地放在腿上,淡然道:“说呗朱兄,我对那个人也挺好奇的。”
紧接着,李昭促狭一笑:“莫不是,你不敢说?”
“这有什么不敢的。”
朱九龄脱口而出:“就是现在的小皇帝嘛。”
我大惊,酒醒了八成,用力拍了下石桌子,瞪着朱九龄,气道:“行了,什么拼酒,说到底你还是不想教那个孩子,妾身也不强求,先生请回吧。”
李昭莞尔浅笑,抓住我的手,轻轻地摩挲,劝慰我:“大家在说笑嘛,你怎么就恼了呢。”
说到这儿,李昭舌尖轻舔了下唇,一派的温和儒雅,笑着问朱九龄:“瞧先生对当今陛下颇有怨言,到底是什么缘故呢,晚生洗耳恭听。”
朱九龄半个身子歪在石桌上,坏笑着朝李昭勾手指头:“你附耳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李昭眸中闪过抹狠厉,仿佛嫌弃朱九龄身上的味道,食指揉了下鼻子,凑过去。
此时,我简直心惊肉跳,不行,我不能这么害了朱先生。
正当我准备阻止悲剧发生时,我忽然看见朱九龄玩味一笑,凑近李昭耳边,深呼吸了口气,啊地大叫了声。
李昭瞬间躲开,手按住耳朵,厌恶地盯着朱九龄。
“你想听?”
朱九龄扁着嘴,脸上写满了欠揍二字,坏笑:“我偏不告诉你。”
李昭白了眼朱九龄,端起桌上的酒碗,猛喝了一口。
而朱九龄呢,显然对李昭并没有什么兴趣,他这会儿喝得眼睛都有些发红,歪着头看我,嬉皮笑脸道:“怎样呢丽夫人,给个准话呗,我能不能当你的小白脸子?”
我惊魂未定,捂着发闷的胸口,胳膊搭在李昭肩头,冲朱九龄摇了下手指:“不行,风和先生不让的。”
果然,李昭听见我这话,唇角勾起抹浅笑,食指刮了下我的鼻子,从炖盅里夹出块瘦肉,两指夹开我的面纱,喂给我,却斜眼看朱九龄,柔声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家夫人是最讲究的人,那些臭烘烘的糟糠是瞧不上眼的。”
我嚼着肉,不禁笑出声。
不愧是李昭,总能用最文雅的语气,说出最挖苦的话。
可朱九龄仿佛根本没听懂李昭的讥讽,他上下打量李昭,笑着问我:“怎么,我难道比不上这个风和?他有什么好?”
一时间,我竟不知如何回他。
我总不能说,风和是皇帝,我们俩还有个儿子吧。
“朱先生问你呢,你说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