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高黎王子稍有些气馁之际,林墨池看准了机会,眼眸变厉,回身抄手将月杖击出。
球被击飞,画出一道流星般的弧迹,飞入了球洞中。
这是大周在今日被高黎王子屡次三番羞辱之后所得到的第一个进球,大周这边的气氛登时热烈了不少。
从霍西洲这边可以听见身旁数人都在窃窃私语,谈论林侯的女儿以往的战功战绩,道她不俗,实乃女中豪杰。
李图南的鲜花馅饼送到了口边,还没咽下去,就听到了这些话,不禁啧啧摇头:“我怎么听说,她是咱们家王妃的手下败将来着,这也值得吹了?”
霍西洲不接话,目光穿过林墨池的身影,想到的却是燕攸宁。脑中模模糊糊地掠过一些雪泥鸿爪的碎片记忆,当她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某一时刻,他仿佛曾经在台下,用一种永远谦卑而虔诚的目光默默地注视过。但霍西洲已经想不起来。
高黎王子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个中原女人不可小觑,先前的轻敌大是不该。
虽然输了一球,但高黎王子并没有因此被打击到士气,他立刻改变了战策,打出不一样的手势暗号,给自己的几个下属。
林墨池置之不理,接着自己的打法,两场比赛的关键都在于高黎王子拿球,只要控制住高黎王子,应该就能避免西夷得分。自己目前已经占得上风,稳扎稳打,将高黎王子控住,拖到时辰结束即可获胜。
“永嘉郡主要吃亏了。”一片欢腾庆贺的声音中,唯独霍西洲这一句低语传入了天子耳朵。
他侧耳听到这声音,吃惊地看向球场。
果然,照霍西洲所言,情势立即发生了逆转。
林墨池一味对高黎王子盯梢,放过了几次拿球的重要机会,反而让高黎王子的部下占得了先机。他们的球技本来就不弱,得球之后,立刻按照高黎王子的指示撇开他与纠缠不休的大周郡主不管,率先将球传到门洞下。
临门一杆,中!
林墨池回身看去之时,木已成舟,大周已经输了这一球。
高黎王子从他身旁经过之时,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得见的声音,戏谑:“大周的小娘儿们,你很泼辣啊,要不跟了我如何?”
林墨池气得登时气血翻涌,一口血要呕出,“你!无赖之徒,不曾要脸。”
高黎王子微微勾唇,红胡子一颤一颤的,显得他很是得意。
“是我意会错了?大周的小娘们儿,你为什么一直紧盯我不放?你这缠人的本事过人得紧呀,敢说不是喜欢小王?”
林墨池差点儿从马上翻下去,极度的恼火之下,她朝着高黎王子用力地啐了一口。
“手底下见真章!”
她绝不会再缠着这个不要脸的蛮夷王子一下!
剩下来的赛事当中,林墨池果然不再对高黎王子盯梢,但心浮气躁之下,也难免暴露了她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这个永嘉郡主虽然马术精湛,箭术应该也算是一流,传球的本领高超,但她容不得人近身。或许是因为他们大周的女人要恪守三从四德,对夫忠贞,所以这郡主一旦有男人靠近,她的判断和准度都会大打折扣。
高黎王子擅长发现并总结他人的弱点,并直接痛打。
“对不住了小娘儿们郡主。”
红胡子一撇,月杖在手,犹如银龙出海,矫健不见去势。
他这套马术动作令人叹为观止,一脚勾住马镫,侧身倾斜而下,一手勾住缰绳,一手挥动月杖,身体因为快马疾驰而擦过林墨池的肩膀,近得连脸上的胡子都几乎摩擦过她的身体,林墨池嫌恶之际,浑身冒鸡皮疙瘩,就在她分神之际,月杖已经击中了马球,并一击即中。
西夷人的大小欢呼声当中,高黎王子得胜了第三场。
第88章红杏出墙的祝福
高黎王子接连得胜,笑容满面地抛下月杖,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抽屁股的动静里,下台经过林墨池,转脸看了她一眼:“其实你不应该逞强。”
林墨池无动于衷,高黎王子却就喜欢她这气得不轻的俏模样,打趣道:“不知道你是保护霍西洲,还是想灭他志气,为什么抢这个机会呢?”
林墨池冷笑:“输了便输了,无话可说,我自会向陛下请罪,王子也请便。”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向高台上天子走去,脸上不见半分馁色,朝前屈膝跪倒,抱拳朗朗说道:“臣有辱使命,请陛下降罪!”
到底林墨池只是女子,天子其实事先也没太大指望她能赢,左右无论输赢,今日都算西夷获胜,如今能够在高黎王子的声势笼罩下还能得球,已经是不负林侯之女永嘉郡主的盛名了,天子微笑:“击鞠不过嬉玩尔,岂有因此而获罪?永嘉郡主言重了。”
他转向高黎王子:“今日三战,想来王子必也尽兴,不若稍作修整,即日前往孤山如何?”
高黎王子喜不自胜,自是一口答应。
起身之际,还不忘看向那个输了球的郡主,这个郡主赢得起也输得起,似乎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高黎王子感觉到她应该很是讨厌自己,甚至连看也不愿看自己一眼。接下来他要叫住她,她也犹如不闻置之不理,往林侯那边去了,高黎王子虽然念念不忘,但也不是厚脸皮的人,只得按住了脚步不再上前。
马球赛结束了,周人均意兴阑珊,各自散去,五陵年少的子弟这时一个个垂头丧气,也不敢说能够在孤山将场子找回来了,但他们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种莫名的默契,散场后,每个人的眼睛都在找霍西洲。
今天的第三场与高黎王子的较量,本来应该是他出战的,永嘉郡主顶了他的机会,又输给了高黎王子,不知长渊王怎么看。
但霍西洲仿若无事发生,一如一个事不关己的无情旁观者,当周人各自散后,他与李图南相与而归,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马场后。
此处连片的草料积累成垛,横卧于野,暖云遮蔽了斜照的秋阳,阴阴的泥地上到处泛着湿润的泥味草香。
李图南听见王爷负手,仿佛在看着远处云天,口吻淡然地说道:“我从前就是在这里,为夏国公府看马。”
“呃?”李图南明显一愣。
他环顾四周,这里地势空旷,草料垛子旁几间破旧的马厩,数间弃之不用的马房,屋檐下蛛丝密布,柱子上还黏着几粒虫子的尸体,实在乏善可陈,王爷居然曾经在这里,真的给夏国公府当马奴?
从长安城里打听来的传闻林林总总,李图南光是听说王爷与王妃相识的经过就听了十几个版本了,后来他下定结论以为,这要不是亲口听王爷王妃诉说只怕都不知真相。现在李图南内心当中那股好探听八卦的火又烧起来了。
“当年,我们被下令剿杀九族,母亲便带着我东躲西藏,家臣在一次又一次的躲藏中被斩杀而尽,母亲也为保护我而被杀,当我奄奄一息倒在乱葬岗死人堆里时,也以为自己活不了了,是王妃将我捡了回去。”霍西洲已经负手走远了,李图南不得不紧跟上前。
霍西洲停在了马房门口,等了李图南少顷,等他上前来,扭头看向他,“这便是我从前所住的地方。”
李图南照着上锁的木门试着推了一下,除了落下一层积灰,这门锁依然紧实,他不禁笑道:“我明白了,原来是美救英雄,王爷从今以后芳心暗许了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