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 105 章(2 / 2)

假驸马,真皇后 云照君 4101 字 2023-08-21

“你可懂得?”

裴昭元愣愣的看着御榻上的皇帝,几乎被他方才所说的给惊得脑海一片空白,心头巨震,他说不清此刻他是个什么心情,可看着这个此刻分明已经行将就木、奄奄一息的老父,裴昭元却头一次生出了几分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恐惧和震撼来。

皇帝长出了一口气,道:“记得……咳咳……记得今日朕和你说过的话……以后若是赌赢了……也一辈子不要忘记……若是赌输了……元儿倘若……咳咳……倘若愿意带着这份筹码……那便还能好好的……若不愿意……那你便也再无退路可行了……”

裴昭元的喉头滚了滚,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这次他止住了泪,面上的情绪也一点点褪了个干干净净。

“父皇……写传位诏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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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阳溪。

意料之内的,周振飞拒绝了贺顾发兵往京的要求。

贺顾并不意外,毕竟他只是个小小的偏将,一无虎符、二无御诏,就算他已经告诉了周将军京城有变,也许此刻陛下和皇后娘娘遭了不测,可口说无凭,他能相信带回消息的征野,周将军却没有义务相信带来消息的他。

但昆穹山营地距离京城这般近,眼下也是贺顾能够得着的最近的兵力,就算都是些运粮的老弱病残,可此刻情势紧急,生死攸关,也由不得他挑三拣四了。

只是即便贺顾不挑三拣四,这昆穹山营地的兵马,却也远不是他想调动,便能调动的。

虽说京畿戒严,京城有变,这些都是贺顾的猜测和直觉,他也的确并没有充足的书信来往和证据,能证明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种事从古至今,都是等不得十足的证据的,往往那一点直觉便是唯一的机会,倘若真的出了事,等有了完全的证据再动手,那恐怕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这关头,死马也只能当作活马医,调不动昆穹山营地的兵,那也还有阳溪县衙的府兵,是好是孬总是个兵,聊胜于无,总比没有强。

是以贺顾强行要把阳溪县衙的府兵全都带走时,钱知县即便吓得两股战战,恨不得跪下来给他磕头求求这位小爷,别再胡作非为带累了他,害他老钱不能在致仕后荣养,贺顾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好赖不听。

钱知县与他扯皮,他便抬出几个月前刚把钱知县吓得够呛的三王爷,叫他知道他若配合,同意调兵,虽然未必就能舒服养老,但若是不配合,那是肯定不能舒服养老的,更北的北地二府有几个县城,年年都有犯错的官员被朝廷追究,流放到那给马扫屎,钱知县倘若不从,那大好的北地马房和遍地的马粪就在朝他招手。

钱知县被逼无奈,只得在贺侯爷的淫威下从了,那姓贺的带着他的府兵浩浩汤汤大摇大摆离开前,钱知县也只得一边抱着县衙门口的柱子忧愁、心中和老天爷千求万求千万别出事,一边在心中破口大骂这些粗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贺顾就这么带着千余部属、千余阳溪府兵,南下往京城连夜纵马,疾驰而去了。

一路上贺顾的意识都非常清明,他本以为自己应该慌个六神无主,甚至不知所措,然而真的到了这关头,上辈子浴着血、经历了无数厮杀、练出来的本能却反而让他越心急、越冷静,越忧心裴昭珩的处境,越是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北地承河大营那边杨将军还未拔营,仍在布丹草原上,南边洛陵大营估计是太子严防死守着的重点对象,更难传递消息,唯有昆穹山营地算是可解燃眉之急的近水,可是周将军又软硬不吃、严守军令,不见虎符绝不调动兵马。

他手底下这千余人,即便凭着这些日子他练出来的那些个可用的汉子,一腔悍勇冲破城门杀进京去,可若没有大波兵马后头支援,到头来搞不好反而要被关在城里,被太子和纪鸿瓮中捉鳖,绝非良策。

只有一边进京保得皇帝和三殿下平安,一边拿到虎符,回去调动昆穹山的兵马驰援,才能多三分胜算。

可是即便如此,也只是三分。

昆穹山的那一窝兵,到底有个几斤几两,贺顾心中可太清楚了。

但又不得不赌。

毕竟除此以外,再无他路。

罢了,赌就赌罢,不过就是赌罢了,两辈子了,他贺子环赌的难道还少了吗?

于是便带着人马,连夜疾驰往京。

一夜贺顾都是神智清明,毫无睡意。

说来也怪,自他肚子里揣了这个小的,过了三四个月后便是胃口与瞌睡齐飞,一日十二个时辰,有时候睡一半都还打哈欠觉得不够,可今日却清醒的前所未有,这小家伙在他肚子里老实的宛如换了个人,一动也不动,他一整夜在马背上颠簸,更是未觉任何不适,若不是贺小侯爷还没失忆,简直都要以为自己肚子里揣了个小家伙这事,只是他的黄粱一梦罢了。

这么乖这么懂事一个小家伙,也不枉他身为男子,却还打算硬着头皮把这孩子生下来了。

只是贺顾自己能放心,征野一路跟着,心里却七上八下,看着贺小侯爷□□跑的健步如飞的云追,简直一路上都把心提在嗓子眼,生怕有个什么好歹。

好在云追实在是匹价值连城的好马,即便是这样赶路,比起其他的马儿却跑的稳了不止一点点,贺顾才安然无恙。

贺顾本就不胖,再加之这个年纪抽条长个子,当然比早两年更瘦些,小腹虽然稍稍有痕迹,但穿上甲胄一盖,便什么也看不出来,旁人自然是浑然不觉,只有征野心知他家侯爷在带着个小家伙一块在马上颠,但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一会阿弥陀佛一会无量天尊的祈祷这事能赶紧了解,陛下、娘娘、还有京中的言家、王家等等一干人等,都能平平安安,逢凶化吉。

跑到凌晨,大家终于有些撑不住了,贺顾转头望了一眼,心知天气严寒,的确需要休整,便下令叫队伍在距离京城只有几十里的地方暂且驻营休整,天明后再动身。

跑了一夜,天黑风寒,人困马乏,然而贺顾心中也知道,此刻实在由不得他们倦怠。

其实这些兵士,本也不必担天明之后,随他一同杀进京去的风险……

贺顾转身站起身来,垂目看着他们倦怠的互相依靠着闭目歇息,北风呼啸着,每一个人露出在外的手指和鼻尖、耳朵,都冻的通红。

距离天明,大约也只有不到一刻的功夫了。

征野见他站起身来看着后面黑压压浩浩荡荡的队伍出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担心他的身子,便劝道:“爷坐一会吧,马上就要天明了,赶紧趁现在再歇歇,不然身子吃不消啊……”

贺顾却没搭理他。

此时此刻,贺顾眼里后头的这一队人马,虽然在雪原里浩浩汤汤蔓延了老远,这队伍宛如看不见尽头一样长,可贺顾心中却太清楚不过,这点人手,对上训练有素的京畿五司禁军,实在有些太微不足道了。

他只能赌。

赌裴昭元把兵力主要布置在了城南,对城北的布防没有那么上心,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可若是一切都只能赌,万一赌的输了呢。

再看看眼下这两千多兵士,都是临时被拉着上京,面对着这场忽如起来,不知为何而起的战役,他们真的能有斗志,真的能突破北城门戒严的禁军吗?

贺顾闭了闭目,忽然抬高声音,道:“诸位!听我一言!”

刚刚成年的男子嗓音,本该是干净又润朗的,可此刻在冬日寒夜钢刀般锋锐的北风里,却粗糙嘶哑的有如破锣。

可正因为如此,才更叫远处的兵士,也能听得清楚。

“贺某知道!今日诸位随我往京,都不知道是什么由头,眼下离京也不远了,贺某在此便告诉各位,京中陛下和娘娘有难,生死攸关,需要各位奋力一搏,随我救驾!”

“诸位随我同往,待天明以后,也许便要与京畿禁军刀兵相向,但诸位切要记得,诸位乃是勤王救驾!而阻拦我等救驾之人,才是谋逆犯上,要留千古骂名的反贼!”

“今日在座的每一个,无论你们原就是我贺某麾下的将士,还是阳溪的府兵,既然一同来了,只要出了一份力,那便都是救驾有功,日后无论是朝廷、是陛下、还是贺某,都绝不亏待,必重酬以谢!”

他话音一落,底下兵士们面色各异,有惶然迷糊听不懂他说了什么的,也有听了救驾、重酬之类字眼便兴奋起来、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有畏惧犹疑、眼神瑟缩的……

当然了,也有质疑的。

“偏将……卑职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果然,一个黑脸精瘦的汉子开口道。

贺顾转目看他,道:“不必顾忌,有话就问。”

他记得此人,似乎是阳溪县衙的一个小吏,当初驱赶流民时,钱知县便很听他的。

那黑瘦汉子道:“卑职明白偏将的意思了,只是没有上头的命令……偏将便私动兵马上京……刚才听您的意思……竟还要攻城门,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啊……卑职……卑职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有些害怕……”

他这样问出来了,人群便一片寂然,显然是这黑瘦汉子的问题问到了许多人心坎里,他们心中也畏惧着这一层干系。

贺顾却没慌乱,只闭了闭目,仿佛早有所料。

“征野,拿碗来。”

征野“啊”了一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此刻众目睽睽,他也不好再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的多话,便也只得按捺着心中的纳闷取来了路上带着喝水的小陶碗。

贺顾接过碗,弯腰在地上抓了一把雪,扔进碗里,又在篝火上燎了两下,那把雪立刻在碗中化开了。

贺顾朗声道:“贺某知道诸位顾忌什么,今日匆忙,此处不便,且咱们行军不好饮酒,贺顾便以这碗雪水敬了诸位!”

“我贺顾对天发誓!今日贺某调兵往京,倘若日后朝廷有所怪罪,追究下来,所有罪责皆与各位无关,全由我贺顾——”

“一人承担!”

“倘若言出不行,有违此誓!天地不容!”

语罢便把那碗雪水仰头一饮而尽,抬手便把那陶碗往旁边山石上狠狠一掷,“哗啦”一声摔了个粉碎。

这声音虽然不算大,此刻响在众人耳中,却如同晴空雷鸣一般无法让人忽视。

那领头摔杯的少年将军,分明也不过将将十八九岁,可此刻初升的绯色晨光映在他脸上,却衬的那张剑眉星目、棱角锋利清晰的脸庞,决绝到仿佛不是他第一次这样以身家性命豪赌了。

伍列之间,顿时一片寂然。

征野在边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红了眼眶,然而他还没开口,一直跟在一边的宁四郎却忽然开口、气壮山河的吼道:“小人愿往!”

军中便是如此,只要有一个领头开腔的,后头的便也一下子像是有了主心骨。

于是层层叠叠、山呼般的“小人愿往”便此起彼伏,从列头传到了列尾。

贺顾的鼻子冻的一片通红,见状终于抽了抽鼻涕笑了一声,他抬头看了看刚刚露出一线的天光,正准备开口叫兵士们拔营出发,远处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还有一个有些熟悉的嗓音。

“贺偏将!留步!”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不立flag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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