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延兴寺的知客僧智拔和尚如同往常一样,推开寺院大门的时候,迎面就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站在寺院的门前。
在看清楚这张脸的主人是谁的之后,顿时结结实实的把智拔和尚吓了一跳,他忙不迭的跑出门去,双手搀扶,关切的问道。
“方丈!您这是怎么了……”
一脸灰败的吉藏和尚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你来的正好,智拔!去通知一下慧远、慧均,智凯、智命,慧赜他们几个,让他们来老僧的禅房见我。”
说完之后,吉藏和尚就颤颤巍巍的迈过延兴寺的栏杆,朝着寺院里面走去。他那枯瘦的背影在朝阳的照耀之下,竟然显得十分的无助。
“对了……”
在颤抖着朝前走了十来步之后,吉藏和尚又停了下来,回转身,对着智拔和尚补充道。
“把智实也叫过来吧!”
“是!”
智拔和尚不敢怠慢,双手合十,答应了下来。
在看到智拔答应之后,吉藏和尚微微点了点头,满是皱纹的脸上一派慈祥之色。
“去吧,叫上他们之后,来老僧的禅房!”
说完之后,吉藏和尚又抬起头,十分认真而仔细的看了看寺院的前院,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接着他缓缓的转过身,朝着自己的禅房走去。
看着对方的背影,智拔和尚隐约的感觉到心中涌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摇了摇头,将这种无端的心绪抛到一边,然后招了招手,叫过来了旁边的一个小沙弥。
“明镜,你现在马上去一趟甘泉寺,请智实和尚来延兴寺,就说吉藏大和尚找他有事。”
“是!”
在看到小沙弥明镜一路小跑离开寺院之后,智拔和尚转过身,快步的朝着僧人休息的禅房走去。
“吉藏大和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噔噔噔……
一个多小时之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智实和尚气喘吁吁的推开了吉藏和尚禅室的房门,一脸歉意的说道。
“对不起,师傅!我来晚……”
还没有等智实和尚的话说完,就看到房中坐着的七八个和尚同时扭过头,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他,直接把他还没有说出口的话给噎了回去。
“你们不必如此……”
此时,正坐在禅房的侧面,扶在几案上认真写着什么的吉藏和尚抬起了头,对着这些和尚微微一笑,灰败的脸色似乎都在笑容下边的红润了几分。
“生死事大,无常迅速,就算是佛祖也又在娑罗双树之下入灭的一天,何况是老僧我呢。”
“什么?”
还没有进门的智实和尚听到吉藏和尚的这句话之后,顿时好像脑袋上硬生生的挨了一棒子一样。
“师傅,您要死……要圆寂了?”
“没错!”
吉藏和尚停下了手中的毛笔,然后拎起了自己刚刚写好的一页纸,用嘴吹了吹,然后抬起头,对着所有的和尚微微一笑。
“今日就是老僧圆寂入灭之日。”
啪!
刚刚从甘泉寺赶来的智实和尚瞬间浑身一软,跪倒在了地上,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嘴里喃喃的说道。
“不可能,师傅您修为高深,已到不至不移之境,怎么可能会死?”
说着,他好像反应过来了一样,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冲到了吉藏和尚的面前,涕泪交加中带着一丝的希冀问道。
“师傅您是骗我们的对吧,您是不是已经渡过苦海,证就菩萨果,所以必须入洞天福地,而不是要涅槃了对不对?”
“痴儿……”
吉藏和尚停下了手中的毛笔,伸出手摸了摸智实和尚的头颅。
“你难道还不明白死由生来的道理吗?所谓若不生,何有死?汝等见万物于其初生之时,即知其终有一死。这有什么好恐怖,好悲伤的呢?难道你们更应该恐惧和悲伤的难道不应该是生吗?”
说着,吉藏和尚将毛笔放在笔架上,颤颤巍巍的整理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纸张。朝着旁边一推。
“这篇《死不怖论》是为师今天才理解的东西,算是为师能给你们最后的教导吧……慧远!”
“在!”
一个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的和尚躬了躬身,恭敬的答应了一句。
“老僧所学,你已得我之骨髓,今日老僧入灭之后,你当为三论宗的宗主,弘扬我道。”
说着,吉藏和尚伸手从几案的旁边端起了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黑色的袈裟和上面放着的一个紫铜色的钵盂,郑重的朝着慧远和尚递了过去。
“此乃昔年我师法朗和尚为我授记的时候,传给我的衣钵,老僧今日把它传给你。”
“是!”
慧远和尚膝行向前,走到了吉藏和尚的面前,再次躬身,伸出双手恭敬的接过了吉藏和尚手中的袈裟和钵盂,郑重的回答道。
“贫僧一定不负大和尚之托。”
在看到慧远和尚接过衣钵之后,吉藏和尚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了了一桩心事一样,接着他看向了在座的其他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