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黑衣人愤而怒哼一声,却是并不开口说什么。可只他这短促的一声哼,却让李元祯不得不对他正眼以待。
李元祯凝眉看着他,显然也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居然是你。”
黑衣人对他的话并无质疑,反倒一瞬间眼神有些飘忽起来。似在做一件见不得光的事,却偏偏被人逮了个正着,自己只得沉默着默认。
孟婉也隐隐感觉出些什么,不动声色的往船栏靠去,尽量远离这是非之人。凭直觉,她断定此人并非寻常的小喽啰,而是个高手。果然,就在她的后背刚刚倚到船栏上,就见那黑衣人一跃而起,提刀直直朝李元祯刺了过来!
而李元祯闻风不动的立在那儿,只视线随着那黑衣人的动作而动,身子却如钉一般纹丝不动。
待那黑衣人快要接近李元祯时,两侧的暗卫迅速包抄过来,将他阻住。一时间陷入多对一的混斗局面。
那黑衣人也果真功夫了得,独自一人与十数名暗卫营中的高手周旋却不落下风,甚至随着交战越发激烈,也越占得上乘,竟连将数人踢入海中。
眼看这样的缠斗我方并占据不了优势,孟婉心慌意乱,转眼看看船舱,觉得还是那边才最安全,于是绕着甲板快步往船舱的方向逃去。
谁知偏巧这时,黑衣人从一群围着他的暗卫中腾空一跃,冲出包围圈儿,落地时竟就落在孟婉的眼前!孟婉立时傻了眼,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满是惶恐与无措,当即只觉双腿灌了冷铅,连逃都逃不动了。
也不知黑衣人看见孟婉时突然想到了什么,竟一时不顾已追逐到近身的对手,伸手便要直取她。孟婉已是腿软完全顾不得逃脱反抗,被他一掌抓住左肩,提起便要往海中扔。
不过他才将孟婉提起,就见一道黑影跃至眼前,不等看清,便被一拳直取面门,当即被击得后退出数步。孟婉顺利脱逃,倒在地上,不等反应,便被人又一把提起,扶着站定。
她这才看清,刚刚突然冲过来打飞黑衣人的,竟是李元祯。
“王爷……”
她正满心感激之情想要诉说,就被李元祯长臂一挡推着胸口往后拥去,下一刻,后背便贴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进去躲好。”李元祯嘴巴只动了一下,快速蹦出四个字。
仓促间,孟婉狼狈的回头看,见自己身后倚着的便是一扇木门,恰是船舱大门!她不必多思,下意识的便将门栓抽开,迅速闪了进去。
她蹲在一片暗影里,心“扑通扑通”直跳,不过这下终于算是离开战场,暂时安全了。
舱上有窗,她蹲在这里也可清楚看到外面打斗的情形,她发现那黑衣人不知何时已被李元祯撕掉了蒙在脸上的黑布,露出真容来。而这张脸,很是令她惊讶。
滇南王所带领的整个益州军队中,除了负责金甲军的陆统领和负责南平军的吴良这两个左膀右臂外,还有一个极其信重的部下,便是他的副将——身为平西将军的宋达。
宋达年近四十,虽为滇南王的副将,在军中威望却不输他多少。无论是拿下俣城之时,还是此次剿灭蛮贼,宋将军都立有大功。
故此孟婉怎的也想不通,此时的宋将军,怎么会此时身着黑衣,手提大刀,出现在了这里?
平日她虽与这位将军无过多的接触,可单从陆统领和吴将军的闲谈中便可知这是一位极其为国尽忠老将。也正因为如此,李元祯明知他不能像陆铭和吴良那样完全的只效忠于自己,却也对其极为倚重,重大决定皆与其有商有量,而不独断。
若说他叛国,连孟婉也是难以置信的。
她听到李元祯极是痛心的质问宋将军:“为何?”
许是觉得真实身份已经暴露了便也无需再有所隐瞒,宋将军回答时竟是极为敞亮:“为了大周!”说罢这话,便继续提刀冲向李元祯。
李元祯一个闪身,令宋将军扑了个空,他借势在宋将军的后背上猛推一掌。宋将军吃了这一记掌,身子瞬间失重朝前跌去,趔趄了数步跪倒在地上,紧跟着躯干抽搐了一下,涌出来一口鲜血,就喷在他膝前三寸的地方。
暗卫们原本并不是宋将军的对手,但他既被李元祯重伤,他们便迅速围了上去,一人架一把刀在宋将军的脖颈上,将他逼在那处不得再妄动。
李元祯叹了一口气,眼中布满痛惜之色:“你说你叛国是为了大周?”
“老夫没有叛国!”看上去已很是狼狈的宋将军,开口却依然带着气魄,同时口中残余的血沫子也又喷出来一些,溅得自己一脸,显得很是悲壮。
李元祯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把长剑,提着缓步向他走来,眼神咄咄逼人:“此次剿灭蛮贼,本王便察觉他们有所防备,疑心军中还有人向他们递消息。而趁着本王带兵出关之时,蛮贼能直接攻入军营,烧杀一番,显然也是有内应的。若不是水攻之法已提前消灭掉绝大部分的蛮人,那么此次便可能成为金甲军的覆巢之战!”
第83章结仇王爷,属下不敢。
说这话时,李元祯手中所持长剑已然剑指宋将军的喉咙。
“本王要你一个解释。”他冷冷的道。
饶是宋将军颈上架着一圈儿的刀剑,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嘴巴死死闭着,就是不肯再说点什么。
这叫躲在窗后看着的孟婉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样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蛮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将其收服?是以她也屏气凝神想要听听他作何辩解。
默了良久,宋将军终于开口,却也只是一心求死:“滇南王,自古以来胜者王败者寇,你动手吧,我绝无怨言!”
他慷慨赴死的闭上双眼,等待李元祯手中的长剑斩下,然而等了半晌,却只等来一声冷笑。
“嗤~就你也配谈成王成寇?一个大周的叛贼罢了。”
即便是到了这种关头,宋将军却还是对“叛贼”二字极度愤慨,再次重审:“我不是叛贼!我今日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大周,为了皇上!”
看出他对“叛贼”一说极为抗拒,李元祯便也找准了他的死穴,继续利用激将法给他施压:“你将大周的军报偷偷递给蛮人,又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让他们从暗卫营的密道由后山直接潜入军营内部。你连大周的门户都让给蛮人了,还敢腆颜说做这一切是为了大周和皇上?你这等不忠不孝的叛徒,比蛮人还下作,根本不配做我大周的一员。”
虽语带明显的不屑,但李元祯依旧冷静自持,并无愤怒之感。然而尽管如此,还是将宋将军激得险些又要吐一口老血出来。
他粗喘着,胸口剧烈起伏,忿忿不平,最后终于忍不住,说道:“老夫一辈子征战沙场,为国尽忠,你怎可如此羞辱于我?!老夫便是死,也绝不会让出大周河山的一分一毫!老夫想灭的,不过是你还有你的金甲军而已!”
李元祯依旧不气,不过倒是提了几分兴趣:“哦?那你为何如此憎恨本王?”
“因为……”
略犹豫了下,宋将军终是难敌腔中愤慨,全然不顾后果的一吐为快:“因为你陷害忠良,意图不轨!”
“哪个忠良?”李元祯大致想了想,这些年跪倒在他剑下的人倒是不少,可是忠良倒是没发现一个。
又粗喘了几下,宋将军彻底忍不住了,一股脑将心里话全倒了出来:“钟氏一门,皆是为你所害!你找人偷盗了圣上玉玺,却反诬贵妃所为,以此罪名为由,将贵妃母氏一族皆打为某朝篡位的同党!就连太子也被你构陷,令得圣上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好给你个狗贼腾出地方来!”
这话自然是令李元祯有些惊讶,可比他更惊讶的,要属窗后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