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慌忙抹掉脸上的泪,挤出个笑脸:“统领大人,可是王爷还有何吩咐?”
看着眼前这个清瘦怯弱的少年,陆铭也是心绪有些复杂。
一边觉得他整日不是挨打就是挨骂有些不落忍,一边又疑他是蔡刺史的暗线。
只在心里暗暗盼着,这小子最好能经得住王爷此次的考验,不然小命只怕要交待在这一趟上了。
“王爷有令,明日出征破例准你随大军一同开拔,路上负责照料王爷的起居。”说罢,陆铭转身回了帐内。
夜风打着呼哨从耳际刮过,孟婉瘪着嘴,心下委屈更甚……
这一夜,孟婉没怎么睡好,想着桓公公的小册子上明明提过,王爷出征之时不得跟随,可为何到了她,李元祯又让她跟着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
无心睡眠,天不亮她就起床开始束发描眉敷灶灰。
因着昨晚李元祯的那几句话,她今早特意多拍了一点灶灰在脸上,揽镜自照,贴个月牙便能当包公了。又缝了个简易的香囊,塞了几瓣大蒜进去,打算以此中和身上的花香气。
一切收拾停当了,她便早早去牙帐外候着,等待大军开拔。
晨寒袭人,加之昨夜辗转难眠没有养足精神,才刚在牙帐外守了一会儿,她便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正想打第三个时,帐内恰巧传出一声:“进”
她的心猛的一提,第三个喷嚏便生生给憋回去了。
经过这几日的调/教,如今她已能较熟练的伺候好盥洗流程。更衣时李元祯并不用她,他不喜旁人触碰他的身体,故而孟婉只需将衣袍抻平铺好在榻上,退出屏风外等候便是。
待更好衣的李元祯从屏风后出来时,孟婉先是被那耀耀夺目的金鳞刺了一下眼,接着目光便情不自禁的往他脸上看去。
在军中待了这么久,她还是头一回见李元祯穿战袍的样子。也不知出于何故,饶是平日里怕他怕的要死,今日竟有一丝猎奇,这身戎装下的他,该是何种神色?
只见李元祯神容端肃,手握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眉宇间少了一分佻达,多了一分刚毅。随着大步流星的步伐,英挺之气扑面而来,那气息裹挟威压,迫得孟婉红着脸将头低了下去。
“王爷……”
她低低的唤了一声,想请示自己该跟着哪边行动,因为以她的判断李元祯是必不可能让她随车驾而行的。
然李元祯并没答理她,径自出了牙帐,前往校场点兵。孟婉只得悄悄跟上。
将士们早已集结,个个身披金甲手执利刃,列着齐整的队伍。此次攻打俣国,要求速战速决,故而在兵力上准备得极为充足,无以多欺少的顾忌。
李元祯立在高台之上,声音洪亮,鲜艳的红袍于晨风中猎猎而舞。
孟婉站在台子下面不时偷眼看他,很快也被这种战前的鼓舞氛围感染,一腔热血不断上涌,一时间仿若当真觉得自己是个铁血男儿,而非鱼目混珠。
一番战前的动员之辞结束后,李元祯走下高台,往他的马车处走去。路过孟婉之时他一个示意也没有,她跟了几步便不敢再跟,惶惶不知所措。
李元祯突然驻步,头未回,却是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过来,你随本王同驾。”
第17章考验你一人留守,等待大军到来
自益州西南出湔门后,滇南王所率的金甲军便算彻底踏出了大周的国土,周围景象也骤然萧索起来。不见村郭,只余荒野,还有西面依稀可辨的西海轮廓。
三千精骑打头阵,身上披着金甲,胯/下骑着良驹,浩浩荡荡沿着西海线往西南方向行去,声势宛如雷动。
滇南王的马车行在队列的中前部,四匹神骏悍威的月额宝马蹄声此起彼伏,将马车拖行得又稳又快。
车内宽敞豪侈,暖意融融,青芰线毯铺地,浅绛毡帘挂窗,还燃着个炭炉,将凉气尽皆挡在了外头。可即便如此,孟婉却似个冰雪天里流落在外的小姑娘一般,瑟缩在马车一角,神情怔忪,没有半分归属感。
她的手还紧紧抓住一侧的木栏,仿佛担心马车万一颠簸时将她甩离了原本的位置,冲撞了另一头的李元祯。
车内只他二人,一个坐在最外靠辕门处,一个缩在最里头,她不时还偷眼看看李元祯在做什么。然他的注意力始终在手中的布防图上,端着看了一柱香,似是早已忘记了还有她的存在。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李元祯依旧在看布防图,甚至不曾抬起过头来。
孟婉渐渐放松下来,心想既然如此,她不如小憩一会儿,反正在车里李元祯也不需她伺候什么,再说昨夜她确实也没怎么睡好。
这样打算着,很快她便入了梦乡。
这种环境下睡是睡不死的,也不知迷糊了多会儿,当李元祯终于研究够了布防图,将之丢到厢椅上时,孟婉倏忽惊醒了!她猛得睁开眼看向李元祯,疑心刚刚那声响动是他又动怒了。
不过李元祯面色尚好,不似动怒,她稍稍安下心来,佯作无事的抬手揉揉自己睡得微微泛红的脸蛋儿。
“睡够了?”
他目光不带半分情绪的扫过去,盯着孟婉,忽觉这小子好似一夜之间黑了许多。
孟婉心下一凛,慌忙道:“王爷恕罪,属下刚刚……”
“无妨,”李元祯打断她,并无介怀道:“累了就睡吧,接下来几日怕是要熬一熬了。”
“哦……”孟婉怔怔的应着,看李元祯这会儿心情似乎不错,犹豫了下,她便大着胆子问:“王爷,那个……不知咱们离俣国还有几个时辰的路啊?”
李元祯今日果然要照往常和蔼许多,竟真就回答了她:“入夜之时,便可抵达。”
“哦,属下知道了。”孟婉乖巧道。
只是这句话落下后,车内也随之陷入了一种略尴尬的氛围……与先前李元祯专注于研究布防图不同,眼下他手里无事了,二人皆在车内干坐着,就显得有些别扭。
是以她并紧着双腿,手老实的搭在膝上,又回归了最初的局促。
当然,这仅是孟婉单方面的感受,对于李元祯而言,一个新兵在近旁呆着,跟只小猫小狗并无什么不同,他的情绪自是不会受她左右。
gu903();他掀起一角毡帘来看外面的风景,枯草残树以极快的速度向后划过,可他心中却已有了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