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 / 2)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灯上的红纸已扯下大半。她欣然地拉着他来到摊位前,指着那荷灯,“老板,我要那最高处的荷灯。”

那老板见终是有人对那荷灯下手,喜上眉梢,问道:“不知姑娘手中现在有多少灯谜红纸呀?”

她拿出荷包,小心将那红纸一张张从里拿出,嘴上数着,“一张,两张,三张……”

当抽出最后一张时,数字停在了“四十二张”。见状,那老板和四周看热闹的人皆是瞠目,四周众说纷纭。

“这姑娘好生厉害。”

“是啊,四十二张,我记得往年广平郡王也都才猜出三十来张的。”

“哎,你瞧,那不就是郡王吗?”

“我瞧瞧,我瞧瞧,是耶!郡王爷吉祥,今日您可算是遇上敌手了。”

周清嘉眼瞧被人认出,笑着朝众人拱拱手,“不及这位姑娘,姑娘当着是厉害,在下甘拜下风。”

苏苒苒回首,目光穿过叠叠人影,两人眼神相缠。她还未及捂住嘴,就已笑出了声。珠钗零零发出一阵铃音,掩在喧嚣里。他目光渐笼,眼中只瞧得清她一人。四下人流皆被虚化,为她一人在眼中长留。

老板用竹竿取下那高处荷灯,递在她面前。她提手正要接过花灯,突然,一只玉手伸来,挡下花灯。

那手指紧扣灯柄,众人皆望向那方。只见,女子一身洋红外衫披挂着,面容粉黛,一朵桃花镶在眉间,琉璃翠玉步摇插于发髻。

“这灯笼真好看,本姑娘要了。”

见自己心爱之物被夺,她脸顷刻冷了下来,伸手也抓住那灯柄,笃定道:“叶珠玑,这花灯是我赢来的,你想要,自己去赢。”

叶珠玑见她,瞥眼冷哼一声,将花灯往自己身边一拉,冷言道:“哼,本姑娘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你松不松手。”

她也不是软柿子,往自己这边一拽,叶珠玑踉跄,撞进她怀里,“我不,别的深闺小姐怕你,我可不怕你,东西拿来,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叶珠玑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她,手扶在苏苒苒腰间立起身。见她丝毫不服软,绣鞋狠狠跺地,依旧不愿松手。紧紧咬牙,怒瞪着她,“哼,你有本事就试试。桂子,给钱。”

她身后那碧衣丫鬟走到摊位前,傲头将那一锭银子拍在桌板上,“老板,这些银两够吗?”

老板见那银锭,为难一笑,望向众人,人群皆在看戏,哪有人在乎他的难做。

周清嘉见状上前,拦在两人之间,客套道,“叶小姐,今夜当真是好巧。宰相大人,进来身体可好?”

叶珠玑捋理发丝,微微抬首,音色珠圆玉润、娓娓动听,“见过清嘉哥哥,今日是挺巧的。真没想到能在这上元佳节,人海茫茫中遇见清嘉哥哥。父亲近来身体康健,劳清嘉哥哥挂心了。”

只听他那鸣条律畅,飞音响亮的声音,“不敢当不敢当,宰相大人为国为民,他日我定登门拜访看望他。只是,今日这……你看这年逢佳节,大家既是出来开心过节的,闹了脾气就不好了。”

叶珠玑哪会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招手打断道:“郡王爷说的是,只是郡王爷你是知道我的,我叶珠玑看上的东西向来都是不会退让的,您这是要与我这小女子闹腾吗?”

他回首看了眼身后的苏苒苒,轻轻捏了捏她的细手,“这花灯苒苒看了许久,不知叶小姐可愿收手?”

她怕他为难,“不要”的话已然挂在嘴边了。只听那声“苒苒”,她猛地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神情依旧淡然,并无察觉异样。如此自然顺口,好似平日他俩就这般亲密一般。震得她,竟忘了将话说出口。

叶珠玑本无意与他扯闹,那声“苒苒”实在叫得顺嘴,她白眼一番,看向那花灯。还未等人反应过来,她一把抓起灯柄,甩手一扔。那花灯划过天际,灯油泼洒,引得周围人群纷纷躲闪。

荷灯“啪”的一声落在树杈上,“簌簌”两声又落下几寸。瞧着只让人觉得像是那树间绽开的荷花似的,灯芯流落滴在地上,沾起火星。

老板本想拦手,手举半空又顿住了,犹豫片刻,终将手缓缓放下。惋惜地看着那已经挂在树间的花灯,哀叹一声,“唉。”

苏苒苒盯着花灯已无法取下,回首怒瞪这叶珠玑,拳头紧握,负气道:“叶珠玑你不要得寸进尺,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怕你。”

她冷笑道:“苏苒苒,你装什么窈窕淑女呀,想动手你就来,我到不介意明日京兆府内出一个礼部尚书之女是个泼妇的消息。到时候,我看谁敢娶你!”说着,她望向一旁的周清嘉。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炽热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她瞬间没了脾气,侧头看着身旁的他。他安抚一笑,唇语道:“别担心,没事儿。”

叶珠玑锦袖一扫,冷哼一声,转身带着丫鬟融进了人群中。

见人走了,老板上前抱歉道:“姑娘,实在是对不起,我,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要不您再重新选一个?您看那白兔灯笼,也是很漂亮的,都是我店里最好的工匠做的。”

沿着老板手指的方向,她望去,喃喃道:“算了,那盏还是留给别人吧。”

他手并未将她松开,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她抬眼看向他,神情疑惑,似是问道:“怎么了?”

他侧头在她耳边低语,热气流窜在耳畔,她只觉一阵搔痒,“我有办法把灯笼拿下来。”

闻言,只见她眼睛一闪,双目瞪大,表情有些难以置信。他颔首,神情坚定,牵着她来到挂着花灯的树下。

他松开她的手,温柔道:“等我。”说完,转身来到树边,手掌拍打着那粗糙的树干。突然,他将那衣摆甩至腰后,抬腿踩上那树干,锦履在树皮上摸出“喳喳”声。

见状,她赶忙上前想要拦住他,挥舞着手,担忧叫道:“郡王爷,你快下来,那花灯我不要了,你下来,危险。”

几个窜步,他已踏上那第一个树杈,望着地上焦急跺脚的她,他宽慰道:“没事,没事,苒苒你在下面等着,我一定给你把它取下来。”

小白和翠儿拨开人群来到树下,瞧见站于树下的苏苒苒,再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树梢。

只闻小白那声音划破喧嚣,“郡王爷,你快下来,你这要是伤着了,我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啊。”

周清嘉站在树上,缓缓道:“白蘋,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他一手抓着树干,身子缓缓探出,半个身子已悬在半空,宛若个卡在树上的断线纸鸢。他一个跨步踩上那最高处的枝桠,抬手扶着头顶的树干,身体再往外倾了几分。

她仰头往天,不由在心中捏了一把汗,忧心道:“郡王爷,你小心些,那树枝上有青苔。”

还未等她将话说完,一个白影落下,“啪”地一声落地,压折了几枝树桠发出一串脆响。紧捏的绢帕落地,她踩着踏着浅草跑进树丛。

四周人群涌上,皆想凑前看看热闹。不时,他摸着腰间缓缓起身,树桠枝条粘了一身,原本茶白的衣服伏上花泥。他望着她笑笑,嘴里还道说着什么,可惜她怎么也听不清。

那熟悉的脸越来越远,轮廓越来越淡,终还是被家思染的脸掩盖。她的神思终于是被缓缓拉回,翠儿侧着头望着她那呆愣的神情。她眼中强忍着泪珠,撇头望天,硬是没让它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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