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闺女道:“好了好了,甭再哭,哭花了妆容,难看的还是你自己。痛不着别人。”
哼,都要走了娘还这般刻薄,她自己也眼眶红红!
算了,李绯也算满意了。反正大晋就是她的后盾,她母亲广阳谁都不好惹,她三哥更厉害,谁敢欺负她,派个几千兵马过来,就把他们灭了去。
李绯攥着卫姮的袖子,又哽了哽嗓子。呜呜……看来以后还得和卫翘翘靠近乎,毕竟她丈夫是自己三哥,手里握着那么大兵权。
卫姮进宫来给李绯做女伴团,穿着浅粉绿的襦裙,夏日衣裳轻薄如烟,勾勒得她曼妙婷美的身姿。
李绯知道自己比不及卫姮动人,现在不及,幼时不及,哪怕是在卫姮吃得脸蛋圆润、肚子鼓起的时候,李绯也不及她的珠圆玉润和娇媚纯挚。
李绯哽咽道:“卫翘翘,我这一走,就没甚闲工夫同你一争高下了。你最好和我三哥早点儿成亲,别到时候我当了王后,生下小王子,回头把你比过去!”
卫姮凝着李绯扑满妆的脸容,其实李绯长得也美,只被娇宠惯了,便总与自己过不去。若卫姮也按着前世的性子长大,此刻两人应该撕扯得没法儿和解吧。
如今却是豁然的,应道:“李绯你当便当,生便生,自己觉着好,莫不为最自在。非要比较来比较去,有何劲。你以公主之身远嫁,若过得幸福,大家都欢欣。再则日后我是你亲嫂子,可受不了你暗地再使一绊。”
说得李绯脸红,嗫嚅道:“好个翘翘,你嘴真毒。秋后算账,以后能别提那一出了?”
因为绊了一跤,不知道挨过多少人批,光三哥冷厉的眼神就够她矮下去半截。
这便被糗得忘记了怎么哭。
那厢尚宫局女官们过来,把她引去前朝的太极殿,行成婚典礼去了。
太极殿前光明敞亮,汉白玉台上李绯与宇文宕一人攥着大红囍绸的左右端,听皇帝跟前的大太监昌德宣召贺词。
卫姮迎风陪立一旁,看见李琰亦骑着高头大马,候在台阶前的广场上。
这次李绯出嫁,皇帝安排了她兄长李瑞和武安伯府的明威将军一路护送。本来是要安排李琰的,只李琰新宅尚未搬迁,且八月亦要成亲,走不开。便只命他随同护送到洛阳以北,再先行折返回来。
从去年落崖到现在,已又过去了一年多。李琰就一直遵守着约定,没有越轨到那一方面。即便秋冬时卫姮去边关犒军,两人也仅是在无人之时耳鬓厮磨。
三月朝花节时,李琰送了卫姮几颗难得的花种,在清风徐来酒肆请她用了顿午膳。问卫姮喜欢什么样的花架子,以及还有哪些需要吩咐的。
卫姮倒没那般吹毛求疵,答他说没有了,琰将军你怎么布置都好。李琰听得动情,那三层阁楼上的小风旖旎,最后便解开卫姮的香衣,很是疼咬了好半日。他惯穿着青蓝色的戎服,那浩瀚的长龙在袍服下张扬,卫姮就用手给他套了一次,湿得满身。
请客吃饭倒没把他二人的约定破坏,只把绮绿和巫旋两个吃得逐渐局促起来。瞧这咄咄逼人的主仆二个,没准来年还得亲上加亲的再来一次喜宴。
此刻太极殿前清风拂面,看到李琰熠熠的凤眸眺望上来,仿佛在说:“卫翘翘儿,又生生耗等了这些光阴,我等不及娶你了!”
看得卫姮心弦噗通,微微侧过妩媚的桃花眸,假若看不见。
八月二十乃是良辰吉日,寅时未满,卫姮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了。新嫁娘要做许多道上妆的工序,最先是沐浴,开脸,擦净长发,再束艳青小衣,裹上中衣后,便要坐在妆台前绾发。
梳一笼雍贵的牡丹髻,坠以华丽的彩冠,上插金枝步摇,珠钗珍宝。双耳坠蓝宝石双喜衔珠耳环,她的每一样首饰都是金贵夺目的,就连嫁衣上的丝丝针线也都用料讲究。
傅太后爱重翘翘儿,赏赐珠宝美玉数盘,特地拨了身边得力的阐嬷嬷和苏嬷嬷,以及尚宫局的梳头姑姑过来,以扶送她出嫁。
描完黛眉,又在额心上点了一钿芙蓉。她本生得天姿国色,再这般精细一梳妆,越发美得艳色绝世,芳菲妩媚。
婆子又拿来隐秘的画本给她看,一页一页地说讲给她听,生怕新娘子洞-房-夜不晓得服侍郎君。卫姮看着那些繁复的描绘,再有婆子的一番形容,暗叹浑没有李琰那英武猛将的骁悍,却仍然听得脸红。
家里的长辈们一宿都没怎么休息,从小就疼爱翘翘儿,如今要出嫁了,这是一桩多大的事啊。
天擦亮时毕氏和二婶送过来一碗莲子桂圆八宝粥,包含早生贵子的吉祥之意,然后又几颗桂花味儿的包心汤圆。
汤圆皮薄白嫩,轻轻咬一口软糯醇甜,馨香入脾,八宝粥亦甚暖胃,但是没小菜。因着今日必要很忙,怕吃了咸味口渴。
顺安侯府的伙食是顶顶好的,卫姮这一嫁人,日后可就不常能吃到了。毕氏本想把一个家生的厨子派去陪嫁,被卫衍正给拦住了。
卫衍正老头儿眼眶红红的不允,毕氏问其原因,卫衍正道,若是好吃的也跟着去了,哪里还记得回来?得让姑爷在这边吃着对味,记上了,日后时不时便自己带翘翘过来用饭。
毕氏听得十分有道理,难得地夸了一回这贼老头的心计。在后宫诊了一辈子的脉,好赖是学了些有用的。
卫姮带走奶娘和绮绿一起陪嫁,她原本是想林雁姨母也跟去的。但林雁姨母说想搬去庄上住,因为崇尚那里春耕秋收、放目青山旷远的农田生活。
卫姮记起前世,林雁姨母也选择去了农田。她这一辈子未婚娶,管账做事干脆利落、一把好手,即便祖母为她介绍了许多不错的姻缘,可林雁姨母始终无意这些。
在卫姮心里,林姨母和奶娘都算半个娘了,当然尊重林雁姨母的心意。遂命人在庄上为林姨母新置了宽敞的宅子,以便她进去舒心生活。
只把老夫人毕氏和二婶万般的舍不得,毕氏捂着卫姮白皙的手心,一贯大大咧咧的壮硕妇人,生生掉下来许多眼泪:“都怨祖母不好,从前疏漏,引狼入室,又碍于当年的情面,许多话不好扯开了说,险些苦了你的人生。幸在一切亡羊补牢,如今择了这门亲家,你公公婆母俱是京中口碑上乘的好人,祖母也总算宽了点心。否则掖在心中,时常想起来,便愧责难耐。”
卫姮出嫁过去后,哪里会吃苦。她的嫁妆厚重,母亲留下来给她的、侯府里的,她幼年在钱庄存下的钱和利息,还有郡主身份的禄米宅田,以及父亲亦给了她厚厚的一叠银票。
那是卫谨一生的所得,卫谨说他这一生也仅得卫姮一女,却多有疏漏和愧欠,所以就都给她当嫁妆了。
然而过去的不再提,庆幸今生避过了侯府抄家的一劫,今后都应当是安顺如意了。
卫姮自己没哭,反而连忙去安抚毕氏和二婶。生怕把新娘子妆色弄花,两个妇人也赶紧破涕为笑。
巳时一刻,吉时到,外边李琰的迎亲队伍便踩着时辰来了。
李家聘礼异常丰盛,洋洋洒洒红妆十里,从他开化坊的府邸过来,一路意气风发,引来多少百姓围观。
毕竟是大晋朝艳冠盛京的美人儿,与军功卓就的怀化大将军成亲,谁人都想慕一眼芳泽,沾沾这喜气!
李琰身穿绛红色金绣鸳鸯锦袍,发束华冠,面如皓玉,魁梧的身躯高坐在骏马上,好不英俊迷人。
到得卫府门前一看,果然这阵仗浩大。卫姮书院的那些姐妹,还有太医署的师姐妹来了不少,还有其余几个世家的小姐、少夫人,三个嫂子,卫怡,三个堂兄……啧,哪个都不好对付过去。
庆幸自己提前安排手下弄了几车的铜钱,方才一路的障车礼撒过去,也还剩下足够多的可用。
如今他已然把威胁与障碍都去除了,便今日奢豪铺张,他也一定要给自己的女人足够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