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道教那边涌出几个人,围住门板看了看,连连摇头,都说不是自己人。崔煌葭眼珠一转说:“既然是额外来的,暂且收下,那接着把我们的人交出来。”尹梓杰看着对面的人把果珲罡抬走,无奈的说:“这次咱们互相交换,不得耍赖。”说罢再次催动坐骑往后退了几步,几个倭兵推着一个朝鲜人走的到前面。对方队伍里也推推搡搡的推出一个人。尹梓杰定睛一看,确实很像野津道观描述的那个人的样子。他急忙向后摆手,叫来一个倭兵过来相认,那个倭兵曾经跟此人十分熟悉。他上前看了一眼,立刻确认无误。
尹梓杰嘻嘻一笑,口里连声“吆西,吆西,你的很好,快快过来,我还有财宝相送。”说着向对方招手,示意让对方放人过来。对方崔煌葭一时高兴,忘乎所以。等那个朝鲜人接近时,发现情况不对,随即大喊停止。因为他看见被交换的那个朝鲜人脸上罩着一个薄薄的面膜,不仔细辨认根本看不清面孔。这时押送朝鲜人的倭兵突然飞似的跑步,冲了过来,不顾一切抢了对方人质往回就跑。后面的倭兵同时开枪射击,掩护抢了人质的士兵火速撤退。
天道教头目一时发蒙,急忙下令开枪还击,已经来不及了。他手下的人多被密集的子弹挡住止步不前,不得已只能步步后撤。崔煌葭头上的帽子也被打飞了,所幸他手疾眼快迅速卧倒,算是捡了一条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人防不胜防,倭兵押送过来的那个朝鲜人质也在双方乱枪当中丧命。此刻,尹梓杰早已经调转马头逃之夭夭,他的手下边打边退,拖着抢来的人质撤了下来。崔煌葭从地上爬起来捡起砍刀,呼喊着反击,他的一帮人这才如梦初醒,一窝蜂的奔跑追赶。没有追出多远,有人提醒崔煌葭:“别追了,小心上当,说不定前边早有埋伏。”崔煌葭想了想,感觉有理,这件事倭兵抢人是有备而来,必然安排好了撤退的办法,再追下去凶多吉少。于是这伙人便不再追赶,扫兴而归。
这伙天道教的人没有换回自己人,怨气冲天。他们把怒火都冲着果鸿罡发泄,有人一脚将门板上的果鸿罡踹了下来,另外一人举刀就要杀死果鸿罡。还是崔煌葭头脑清楚比较理智,他急忙拦阻说:“等等,让大当家的看看,还是听听他是意思,再做发落不迟。”
于是这伙人垂头丧气押着果鸿罡返回了山寨。天道教在这座山林里有一个聚集点,他们称为山寨。山寨可供临时聚集、传教、开会使用,所谓山寨不过是几间破旧的窝棚,平时这里只有一个老猎户带着外孙子在此驻守。这次参加交换人质活动,临时召集来很多人,大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信教村民,这些人组织纪律较差。很多人对交换过来的金条钱财感兴趣,对果鸿罡是谁并不在意。
果鸿罡被拖曳到一个窝棚里,崔煌葭问道:“你叫什么,怎么叫倭兵给逮住了?”果鸿罡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知道尹梓杰抢走了人质,但是他不知道抢走的是什么人,更不知道为什么抢这个人。从抢人的过程和这些朝鲜人的言谈中,他知道这伙人是天道教的一部分,绝不是日本人的附庸,也不像闵氏集团的府兵,对他自己没有威胁。于是果鸿罡拿出了那块小木牌,递给崔煌葭。
崔煌葭接过这块小木牌,前后两面翻着看了一遍,吃惊的看着果鸿罡说:“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东西?”果鸿罡机警的看看四周,让他屏退左右,将自己前后情况大致讲了一遍。崔煌葭听完后,对果鸿罡肃然起敬,特别是听说了关于朴金喆的消息很是兴奋。他恭敬的说:“原来是大清国的果将军,果大人,刚才我们这些乡野村夫多有得罪,失敬,失敬。”说罢连忙叫手下几名骨干人员过来,一起参拜果鸿罡,介绍了果鸿罡的过往事情。
果鸿罡心中暗想,真没有想到这块小木牌的作用竟然如此之大。此前他只知道这块木牌是天道教的一个信物,并不了解它的价值。原来此牌在天道教内部作用很大,持有此牌者必是天道教里的尊贵人物。当初果鸿罡带伤被围之时,生死离别之际左钢将此信物转交果鸿罡,他还坚持不要。那时果鸿罡认为自己负伤断后九死一生,拿着信物也没有什么用。时值此刻他才知道天道教的信物,原来威力巨大,关键时刻竟然救了自己一命。
不多时,一个朝鲜小伙子端了饭菜茶水进来,随后有人找来一个附近村庄的郎中,给果鸿罡看病疗伤。郎中说他伤口化脓感染较重,期间不曾及时救治,恐怕三、五个月难以治愈。果鸿罡听了暗暗叫苦,如此说来只恐怕一时半会无法追赶左钢他们。
崔煌葭取来一瓶青酒,他对尹梓杰说:“他们称呼我这里是山寨,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有这瓶日本人的酒,还是前些日子我去平壤找大教主领命,一个府兵送我的。”说着就倒了半碗递给果鸿罡,果鸿罡连忙推辞说:“我有伤在身,不能饮酒。”崔煌葭大大咧咧的说:“果大人不必推辞,您的伤不过是枪伤,对喝酒没有影响。”果鸿罡无奈只好押了半口,他问崔煌葭:“倭兵冒死抢的那人,是干什么的?这么珍贵,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崔煌葭笑笑说:“那小子一文钱不值,可是他有个值钱的伯父,是倭军里的大官。大教主关照可以用他换些有用的东西,这才上演了今天这出戏。”
一个朝鲜人走进窝棚,他向崔煌葭汇报:刚才倭兵抢人质时,被杀死的那个朝鲜人,经过辨认,是小高勾丽村的村民,不知怎么被倭兵抓来冒名顶替。果鸿罡暗想,此人大概是尹梓杰去闵老汉家那段时间抓来的。他说:“如此说来,倭兵抢走了人质,天道教要交换的人却没有回来,这便如何是好?”崔煌葭神秘一笑,他看看四周没有人,低声说:“这事不可外传,我们要换回人质不过是个骗局,其实此人被倭兵抓获后,耐不住敌人的严刑拷打当了叛徒,回来不回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我们主要是想借此机会索取一些钱财而已,眼下我们这里经济上十分困难。”接着他又补充说:“交换人质不过是个由头,也算是借刀杀人清理门户。”果鸿罡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觉得这天道教真的不可小觑,手段也甚了得。
当天晚上,果鸿罡被人抬着转移到一座破庙。此处十分隐蔽外人很少知道,仅仅天道教的几个骨干人员进出此地,他们负责果鸿罡的饮食起居。给果鸿罡疗伤治病的那个郎中也是天道教的内部人士。郎中为人善良乐于助人,行医多年技艺高超。他对果鸿罡很是敬重相谈甚欢,渐成莫逆之交。
尹梓杰抢得人质,急匆匆撤出阵地,连夜返回平壤城。野津道贯听说尹梓杰回来,顾不得穿戴齐整,斜披着上衣便迎出房门。他不是去迎接尹梓杰,而是迎接被尹梓杰抢救回来的人质……他的大侄子野津旭子。野津旭子是野津道贯大哥家的孩子,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非比寻常。野津道贯自幼父母双亡,是他大哥抚养他长大成人,养育之恩堪比父母。后来野津道贯参军报国步步高升,始终念念不忘兄长的养育亲情。为了报答这份情谊,他特意将兄长的两个孩子接到自己的部队扶持培养,实指望在军中像自己一样晋级升迁,为家族光大门第光宗耀祖。谁知世事难料,两个侄子跟随他进抵汉城不久,老大不慎被流弹击中身亡。当时野津道贯心痛至极悲痛欲绝,后悔自己不该带孩子们出来,但为时已晚。他特意将剩下的这个小侄子野津旭子调到自己的司令部小心看护,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早在成欢驿战斗进行时,野津道贯所部奉命迂回策应主攻部队,攻击牙山守军。牙山清军败退,倭兵没费多少事占领了牙山。当时牙山几乎已经是一座空城,城里仅有少量的老迈病残人员滞留。倭兵进城后便疯狂搜刮抢劫,人人都想捞些油水。倭兵司令部的一些人员禁不住诱惑,见士兵们抢劫颇丰也都跃跃欲试。野津旭子和一个参谋就悄悄溜出总部,跑到街上加入了烧杀抢劫的行动。
这两个人连续进了几户人家,都是已经被人搜查过的地方,一无所获。他两不甘心空手而归,便甩掉跟随人员,蹿入一条狭窄的街巷。这条街巷深邃昏暗空荡荡的,野津旭子二人闯入一家门脸稍大的商铺。屋子里桌翻椅倒满地杂物,乱七八糟污碎不堪。他俩翻箱倒柜的找了一会儿,找到几件石头摆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于是野津旭子一脚踹开一扇虚掩的门,走进后院。他没有等那个参谋跟上来,径直踢开后院正房的大门闯了进去。
门开之后,他一眼看见正对大门的八仙桌墙上挂着一幅古朴雄伟的人物画像,画面是一个中国古代将军,手持一柄金戬威风凛凛。野津旭子不知道画像是谁,他却识的此画价钱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