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2 / 2)

gu903();“我今日给你回答和那时没什么不同。想不想要又如何?既然皇位落到我手里,那也只好暂且坐着,日后怎样日后再说。”

“小时候,每天入睡前,我都担心会不会在睡梦里饿死、冻死——那样其实也不算太糟,就是怕娘和小叶儿没能一起死,害她们受苦。现在看着风光,其实也没好多少,每一天都如履薄冰,谁知道哪天会死在哪儿……”

“你问我想要什么……燕燕,我不相信命运会善待我,所以从不去想。我只能做好眼前的事,抓住眼前的东西。”

李燕燕听得心酸。岑骥是这样,他从来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只是不断被命运推动着向前,每一步都挣扎得很艰难。

也许正像他说的,站到战场上,什么都不必想,只需应对眼前的敌人——那才是他最擅长的事……

何况他也没有经历过重生……

李燕燕将头抵在岑骥下巴上,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找回想说的话:“契丹南下,韦思旷已经多次向你求援了,是么?”

岑骥眼里略有讶色:“……你总能知道些不该你知道的事。”

“我不是知道,我也没有打探……只是推测……唉,算了,总之……你没理会?”

岑骥大概抱热了,稍往后退了退,思忖道:“契丹人每年都会来骚扰几次,韦思旷以抵御契丹为由,在魏晋之间摇摆,一日臣服于魏,一日向晋效忠,两边拿好处。现在晋国内乱,我不怕他倒向另一边,而且……”

岑骥长吁一声,终于承认:“……而且我也拿不出。”

“契丹人欺软怕硬,见利就上,见好就收,经不起大战。按往年来看,他们南下占不到什么便宜,很快就会收兵。韦思旷掌幽州多年,身经百战,又有天险凭恃,不至于守不住。”岑骥判断。

“那是从前!”李燕燕说到急切处,挣开怀抱,坐起身来。

她眉头蹙起,声调也不由拔高:“今年不同……整个北方大旱,不光农田出产受损,牧草也不足以供给牲畜过冬,眼见着牛羊饿死,契丹人只能铤而走险,突入中原。”

“他们的八部选出了新的首领,是有一半乌罗血统的‘红毛王’,他会收服散逸四方的乌罗旧部,从他们那里接手了大周赏赐给乌罗的工匠,在渤海开矿冶铁,装备重骑。”

“……而韦思旷得不到援助,为了渡过缺衣少粮的严冬,只能收缩兵力,削减边境线上的哨所,将北面要塞的补给降到最低……那样,你还确信一定守得住吗?”

李燕燕端视岑骥,鼓起勇气问:“幽州破防,河北腹地无险可守,你的魏国将会怎样?”

听到这里,岑骥也靠着床榻缓缓坐直身体,倒不似生气,只是眉宇间一片凝重,陷入了思索当中。

“你……”

岑骥眼中满是疑惑:“你方才说的这些,有许多连我都不能确定,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李燕燕语塞,急急甩了甩头,“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若不信我,再派人去探查就是。我只问你,如果真像我说的,你的魏国会怎样?你……还能坐稳这个皇位吗?”

无论岑骥想不想要这个皇位,被别人当面说坐不稳,大概总是不那么中听的——尤其说这话的人还算是他的新婚妻子。

岑骥瞬间变得有些像傲气的少年,胸膛起伏,挑眉问:“哦?且不说那些关于契丹的消息是真是假,我坐不稳皇位……你这么早就认定了?”

“因为……”

李燕燕也知道自己有些急切了,可话赶话说到这里,她也很累了,想不出更好的回寰。

李燕燕干脆合盘托出:“因为那还不是全部。今年这场大旱将庄稼毁去一多半,若剩下的粮食能顺利收获,也许还能勉强度过一年……可没有那么侥幸的事,几年的祸乱还没完,很快,一场蝗灾会从南方席卷而来,将现在田里残存的、还没长成的庄稼,全部毁掉。”

“我今日得了两个消息,其中一条就是这个,小半月前,岭南有了大批蝗虫的踪迹,算上信使赶路的时间,现在蝗虫只怕已经不远了——这件事,你派人一查便知。”

“岑骥,你现在缺钱少粮,治下群臣多有不服,只是迫于你在军中的威望,一时没找到机会发作……如果今年当真颗粒无收,又恰逢契丹攻破幽州防线,你要怎么做?”

岑骥垂眼,淡淡来了一句:“便是你说的都成真……所有人一起遭殃,我也不会是死得最早的那个。没有粮就去找有粮的抢,城池守不住就去能守住的地方,我由来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怕的?”

“……倒是你的哥哥弟弟,他们更应该害怕。”他目光扫过来,凛冽的一道寒芒。

岑骥从来都敏锐过人,她还没真正挑明用意,他却已经有所觉察。

“是,我相信你不会立刻输掉。”

李燕燕并不否认,换成端正的跪坐姿态,迎着岑骥的目光坦然道:“可你治下的一国百姓呢?你要拿他们的安危作赌,拱手将中原让给外族,自己逃去南方,坐视江北生灵涂炭吗?”

“怎么?这事你的皇兄皇弟做得,我做不得?”岑骥低低嗤了声,“所以,你的提议是……?”

尽管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李燕燕还是庄重拜下,道:“岑郎,我信你、敬你,可情状所逼,运势不在你这里。请你……退位归附大周,然后领兵北上,将尚未坐大的契丹红毛王扼杀掉。”

“我会不计代价,从淮南调粮草入魏,做你的后援。我今日得到的另一个消息是卢庆沅死了,我调运粮草不会再有掣肘,可我也……需要一个由头,若你不退位,我也,我总也无法支持敌国……”

夜已经深了,宫灯明灿灿的光隔着垂花门照进来,变成凄艳幽暗的惨白,人声却突然安静了。

答应吧。答应我。

李燕燕心里不断呼喊,怕他沉默,更怕他拒绝。

她心里煎熬,简直像在等候一个审判,对她全部努力的一个最终裁定……越是这样,她反而浅浅笑起来,几乎带着谄媚和哀求。

“呵——”

岑骥忽然笑了,灯火下稍显温润的面色,瞬息间转为肃杀。

可他其实却是放松的姿态,悠然坐在榻上,衣襟大敞,和她的紧张恰恰相反。

“这就是你的万全之策?”岑骥睨了她一眼,沉声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被困在承平堡时?……所以这些日子的温顺体贴,又是你的巧言令色么?还是说,连送你到我手里,也是这计划的一部分?卢庆沅和你,原本就是一伙的?”

“我没……”李燕燕咬着嘴唇,才勉强维持住端正的姿态。

她早料想岑骥不会立刻被说服,可没想到许多事在他眼里又是另一番光景,同样的一些碎片,却会被他拼成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为什么?”岑骥眯眼看她,好像只有这个姿态才能掩盖住他眼里的伤痛。

“告诉我为什么?你做到这个地步,就为了你那个不成器的,只能躲在女人身后的哥哥?……这狗屁皇位老子是不想要,可老子做的也没比他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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