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郭长运这番话,把自己撇的干净,里里外外护着那个歌女,又暗暗指责英娘,的确,事实如何已不必追究了。
李燕燕默了下,也跟着憋闷,问:“那……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古英娘冷笑,又吞了口茶,说:“他跪下来求我,说他这辈子就求我这么一件事,让我等孩子生下来,说我也许见了孩子就会喜欢,以后就当是他和我生出来的,不过是家里多了个伺候我的人。还把那个女人叫出来,叫她给我磕头……都快临盆了,唉……”
李燕燕皱着眉,也叹气:“所以……?”
古英娘一摊手:“我估摸着,若我当时大闹、甩手走人,出了什么事还不得赖在我头上?……唉不瞒你说,也是自己心里还没想通,放不下,甚至还想,万一真生个闺女,是不是还能闭上眼,当跟以前一样?”
“反正……当场没发作出来,后来也就只能等着了呗,等到孩子生了出来……果然,如他所愿,是个带把儿的。”
古英娘无奈道:“你看,老天都看不过眼,不给我侥幸的机会。后来他们怎么把小崽子抱来给我看,不知情的客人怎么夸孩子长的像我,我心里头都麻了,跟看戏似的,甚至还想笑。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下不了决心离开。说起来,要不是石头出这事,我可能还得再恶心自己多一阵儿。”
“哦?”李燕燕不解。
“石头他那么厉害的人,都有受重伤的时候,我可不是咒石头……只是想,他们这些人,常年在刀山火海里来去,没准哪天郭长运就死在外头了,有些话,我不早点和他说明白了,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那我不是亏大了!”
“……什么话?”
古英娘噗嗤一笑,“有天,他抱着他儿子,说什么香火不绝、后继有人。我就说,你郭长运是乞丐堆里长大的孤儿,连自己爹娘都不认识,别人老乞丐捡到你当天也捡了口破锅,这才让你姓‘郭’,你祖宗在哪儿你知道么,你给谁延续香火,给那口破铁锅?”
李燕燕听得目瞪口呆,竖起大拇指:“阿英姐,我最佩服会骂人的人,你可太厉害了。那郭将军……没生气,没为难你吧?”
英娘说:“我没当着外人说,他是气急败坏了,可闹大了他自己更没脸面。我又说了,你苦心瞒我不就是怕我捣乱吗?我哥不想让我知道,不也是怕我冲动,伤你的宝贝儿子吗?现在你该有的都有了,这辈子圆满了,我也不耽误你享受你的圆满,咱们就一刀两断,各走各路吧!”
“说完,我就回镇州了,他没拦着我,也没再找我。”
“我最恨的不是郭长运想要儿子,不是他有了别的女人,甚至都不是他煞费苦心、做戏骗我……”古英娘垂头,神情有些淡淡的落寞,“而是其他人、所有人,他们都知道,却骗我一个,连我哥都……”
“我也懂,换从前,我哥可以替我揍郭长运一顿,现在却……离开白石山,什么都变了。不过,明白归明白,心里还是堵得慌。倒是张晟没变,替我出头,违抗军令和我说实话,和从前一样浑……我是得好好感谢他。”
“阿英姐……”李燕燕隐约猜到了什么,忙说,“不急的。慎重呀。”
古英娘却望着火盆里扑闪跳动的火苗,轻声说:“嗯,我心里有数。”
**
辞别了古英娘,李燕燕随范殊一道去往魏州。
一行人疾驰三天,终于踏入魏州府衙,一进门,先得到个好消息。
“他醒了?”李燕燕惊喜异常。
“是!醒了好几天了!”潘旺一脸喜悦。
潘旺身边,郎中很谨慎地答:“醒过来有三四天了,只是人还很虚弱,大多时间都在睡着,每天只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伤口长得也慢……”
“我随您进去看看。”李燕燕急切。
“啊这……”郎中有些拿不定主意。
范殊在边上冷淡道:“她不是旁人,是岑将军家眷。”
“哦,哦……”白发苍苍的郎中在衣摆上擦了擦手,说,“老夫是怕伤口吓到这位小娘子,不过既是将门女子,想来胆子也比平常女子大……”
……
等真的见到岑骥,李燕燕才明白郎中为何犹豫。
岑骥在一张宽阔的卧榻上,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伤在背后,李燕燕从前看过岑骥背上细密错杂的疤痕——那是幼时在武馆留下的,可现在那些疤痕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翻开的皮肉,丝丝缕缕,红白交间。
眼框里立时涌上泪花,李燕燕脚下一虚,险些绊到自己。
郎中一脸“早知道”的表情,不过也没再多说,处理伤口很麻烦,等做完一遍,老郎中额头上已经布了一层薄汗。
“虽然看着吓人,但所幸没伤到骨头,今天没有出血流脓,想来是快好了。真是吉人自有天相。”他欣慰道。
“多谢郎中。”
郎中退下之前,又说:“将军昏睡时,有时手会抽搐,需要人安抚,还有时口干,要滴水在他唇上。小娘子要是做不来,我去叫潘旺……”
“无事,我来吧。”
李燕燕送走郎中,坐回榻边,握住岑骥垂下来的手。
岑骥的手腕,平素总是强硬有力的,这时竟被她轻而易举地捧在手掌心里,消瘦非常,骨节脉络清晰可见……
李燕燕心酸,却不料被她握住的手腕抖了一下。
她怔怔地抬起头。
岑骥头扭过来一些,面色苍白,冷着眼看她。
“不用你,我不想见到你……滚出去……”他嘶哑着说。
他现下如此虚弱,这句话说的气势全无。
李燕燕怕岑骥气急,忙将他的手放回榻上,咬了咬嘴唇,说:“让我照顾你吧,到你好起来……是我欠你的。”
“呵!欠我的!”岑骥眼眸一凝,“你欠我的多了,够还吗?”
“不够。”李燕燕老实回答,不与病人争辩,“还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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