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骥虽然年纪不大,职位却比这两个牙兵高得多,老王和他说话时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客气。
岑骥面不改色道:“免贵姓方,岷州方重威。”
方……这又是谁?这人真的存在吗?
李燕燕眯起眼。
岑骥倒是应变的快,就不知是真的随机应变,还是早有准备呢?
问小娘子的姓名是极不尊重的行为,所以没人来问李燕燕,她也省得说话,只盯着岑骥和那两人闲谈,心里的怀疑几欲喷薄而出。
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就在李燕燕觉得自己快要掩饰不住,在马上挪了挪屁股时,老王终于把令牌呈回,扯开嘴,笑说:“这个牌牌,咱们也不认识,也看不懂那些横七竖八的。既然小娘子说的头头是道,又有方校尉陪同,那咱们就不耽误您二位的时间了,早去早回啊。杨七,开城门!”
李燕燕恨不得快马加鞭,直冲出城门,但她还是稳住心神,优雅地接过令牌,包在丝帕中收好,又矜持地点了点头。
城门开了。
岑骥重新上马,朝老王和杨七一抱拳,说了句“回头见”,便悠闲地催马向外走。
李燕燕忙跟上。
当身体完全进入门洞后,眼前倏然一暗,李燕燕紧张得呼吸都快停了,紧握缰绳的手心里慢慢沁出汗来。
咯噔。
咯噔。
咯噔。
几步距离,城外的亮光,远得如同隔世。
岑骥是否也有这样的心情,李燕燕不得而知,只看见他□□白马走得平稳从容,闲庭信步一般。
终于,眼前一亮,马儿走出了城门。
“呼——”她动了动僵硬的上肢,长吐出一口气。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
“等等——方校尉,等一下!”
叫声从身后传来,心脏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李燕燕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扬起马鞭——
猛冲出去……她有机会吗?
这毕竟是防守周密的龙城,她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卫兵手里的弓箭……
身下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惊慌,不安地嘶鸣了几声。
岑骥转回头,白翳一闪而过,眼神锐利如刀。但这样的眼神只维持了一瞬,他朝李燕燕点点头,幅度小到几乎察觉不出,示意李燕燕安定下来。
“杨兄,何事叫我?”岑骥问。
不知是错觉,还是被风声侵扰,李燕燕觉得他的声音也有些异样。
杨七跑到岑骥马前,喘着气道:“这个,老王让我拿给您的。”
他递来一只羊皮囊袋。
岑骥伸手接过。
杨七像是不敢看李燕燕,只对着岑骥说话:“家里酿的浊米酒,平时我们自己烫来喝,正热乎着呢,老王说天气冷给方校尉暖暖身子。”
……这人真老实。送便宜人情,他却一口一个“老王”,生怕别人把功劳都安在他头上一样。
李燕燕好奇地瞧了眼杨七,忽然有说不出的难受。
他和老王……他们会死在徐承意刀下吗?
天下大乱,河东迟早要被卷入,就算躲过眼下这一劫,谁又能保证以后呢?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心里另一个声音说。
可如果提醒他们,说服他们及早带上家人,隐蔽于山林……
别傻了,自顾不暇,还有心情管别人。你以为你是谁,就算说出来,谁会听一个小丫头的话……那个讨厌的声音说。
在李燕燕纠结的时间里,杨七已经再次和岑骥道别,跑向了城里。
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
“缓行朝南走。等城门楼上的人看不见我们了,再转弯。”岑骥收好了酒囊,小声叮嘱她。
“嗯。”李燕燕放下杂乱思绪,跟上岑骥。
一路向南,风声渐缓,雪片悠悠扬扬飘洒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送亲队伍扎营在城南五里、一处背风的平地,向正南走到快一半,岑骥在一个岔路口停下。
等李燕燕靠近,他朝前方扬头:“那边。这一段骑快点,跟紧了。”
说完,他就夹紧马,轻快地奔了出去。
还没人追上来,四周安静的只余风雪声,第一步,逃出龙城,算是成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