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灰蒙,乌云压檐,叫人烦闷得喘不过气来,原本也笼罩在这沉寂中的晋国公府外忽传来马蹄达达声,随后便是皇帝密诏。宇文护刚去了趟辖地同州,回长安还没歇到一个时辰,自然不情不愿地接过书信,却在看到字迹的那一刻神色微妙地变得有些凝重。
宇文邕央求他紧急进宫,因为叱奴太后在失去孙女后悲伤过度,成日浸于酒中,身体已受到莫大伤害,如今只有宇文护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才能劝住她不要再嗜酒。
看到信中描述的那些病症,宇文护并没有太感意外,因为这正是中了他下的毒后绝对会有的效果。
但是……此时他没有理由不进宫去动动嘴皮子劝酒。皇太后危在旦夕,被她信任器重的他若无动于衷,恐会落人口实,进而便会滋生怀疑,对他如今的处境百害而无一利。
他一点都不心虚,不怕见到她,也丝毫不想逃避自己的选择,能如此轻松解决掉一个威胁到他的隐患实在值得高兴,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眉头还是无法松开呢。
唉。真麻烦。
宇文护不禁在心中抱怨,但仍然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就当是去见她最后一面好了。
……
婉颜换上宫女行装,默默守在太后软榻旁,在隔着纱帘看到那个身影踏入含仁殿时,她的胸膛起伏明显大了些。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临门一脚绝不可功亏一篑……
她竭力平复呼吸,继续观察。
“大冢宰,”宇文邕急切上前,迎他入座,“您可算来了,朕实在为了母后焦头烂额。”
“皇上言重了,老夫也不是什么神医,何德何能受如此重视。”宇文护不痛不痒道,状若随意地向纱帘内张望,手不自觉抚上衣襟。
“此言差矣,大冢宰莫要自谦,朕这母后性子倔强,宫中无人能劝住她少饮酒,或许唯有您的话,她还能听进去三分。朕这些时日光是和云阳夫人操劳阿宁的葬礼,就已用尽了诸多精力,实在力不从心了。”
宇文邕言辞恳切,又适时从宽袖中掏出纸卷:
“这是周公所作《酒诰》,大冢宰也不必多说,就给母后读读此篇吧,大抵能让她心神宁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