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地,一道沉沉目光看向他,闵瑜立时寒毛直立,故作傻笑道:“父皇手疼吗?”
闵危拍了拍他的脑袋,和蔼笑道:“不疼。”
到了夜间,宫人往殿内送进热水。
闵危屏退他们,脱下衣袍,垂眸看了眼身上的伤。那些年的战事让他不得不冲锋阵中,身上受过刀枪剑戟,不免留下诸多伤疤。但因三生蛊,那些伤好地极快,即便不用药,伤疤也浅。
如今,用了再上好的金疮药,在西北受的伤也难以愈合。
这副身体,已经丑陋难堪,不忍直视。
闵危的视线再次落在自己的右手上,也废了,甚至连捏筷这样的轻巧之举,都会微微发颤。
他面色平静地擦洗着身体,忽地咳嗽一声,胸口剧痛,是狠皱了眉。
正此时,身后有动静传来。
他偏过头,见着果真是林良善,唇角扬起,道:“怎么来了?”
“你的手伤着,该是不方便,我来与你擦背。”
她拿过帕子,一副熟稔的模样,就替他擦洗后背起来。
闵危向前趴着,舒服地眯着眸,忍不住道:“善善,若是我的手好不了了,你会不会一直对我这般好?”
这回,她没再气地要去戳他阔背上的伤口,而是小心翼翼地避开。
“不会。”她道:“只此今晚。”
他失望地叹息,也不纠结。
沐浴过后,明光之下,闵危坐在榻边。
林良善与他身上的伤和手仔细上药,柔软的指尖将冰凉的药膏熨地温热,又细细抹开。
闵危望着她冷淡专注的面容出神。
好一会儿,他轻声唤道:“善善。”
她垂眸道:“这回又是什么事?”似乎熟悉了他的套路,手上的动作未停,仍抹着药。
“善善。”
她懒地应。
“善善。”
第三回,林良善终于抬眸看他,道:“有事就说,别一直唤我的名。”
闵危笑道:“无事。”
再见她变了脸色后,他又柔声道:“只是太久未见你,想多叫你几次。”
林良善没他厚脸皮,接不住这话,干脆不应了。
“还有我脸上的伤,也要上药。”闵危指了指自己眼脸处的箭伤。当时他顾不得那突来的利箭,只能护住性命,才致面容有损。
林良善瞧了眼,伤口并不深。若再向左偏些,怕是眼睛都会伤到。
她抬起他的下颚,右手捻了些药膏轻轻涂抹着。西北风沙大,他变得粗糙不少,即便现今眉眼舒展,揉入温和,也不由透出威严。
“你先前脸上落伤,好似不如何在乎,也从来不上药。这回怎要上药了?”她问道,指尖划过他上挑的眼尾。
他乖顺地半抬起头,看着她,道:“我是怕变丑,不如先前好看了,你更不喜欢我。”
林良善的指甲碰到那处伤。
“疼。”他夸张地哀嚎一声。
再见她紧张的神色后,他又揽过她的细腰,仰面盯着她,喉间藏着涩然,问道:“善善,若我不如从前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林良善不解他这话的意思,推了推他的肩膀,却道:“嫌弃如何?不嫌弃又如何?”
时隔一年半,闵危想要夫妻行.房,甚至都不及林良善上榻,他自个都把衣裳敞开小半,却只露出那尚且算好的部分。
林良善方去屏风后将手上的残药洗去,一回来见着榻上那人的姿态,是怔地噎住。
她眨了下眼,要去灭仅剩余的两盏烛火。之前的六盏该被闵危灭掉了,刻意昏暗了视线。
“善善,先别熄。”那人道。
林良善只道:“我昨日方来小日子,怕是不行。”
然后在他委屈的目光中,彻底挑灭最后一盏烛的光。
这夜,闵危入睡地极快,不必再心挂随时到来的军情或是暗杀。他将心心念念的人抱在怀中,在她身上渐逝的寡淡药香中睡去。
林良善未阖眸,借着那点微末的月光,模糊地看见他瘦削的面颊。方才的光亮下,他的眼窝发青深陷,该是疲惫至极。
他并不如表现出的那般轻松无谓。
她也不会去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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