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岚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这样子的事,可他又清楚,记忆里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他咬着下唇,脸色惨白,指尖攥紧了手旁的霞披。
如果不是过去的话,那……难道是未来?
念头一起,便根深蒂固。
危岚有些目瞪口呆,心跳又一次急促起来。
气得。
——他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破事,才会在被陆鸣巳那样伤害后,还会再一次选择为他以命挡劫?!他是疯了还是傻了?
危岚咬着后槽牙,气得将霞披揉成一团,狠狠砸到座位上。
一个坑,跌进去一次可以说是年少无知,可若是跌进去两次……那就是蠢了。
危岚不允许自己犯蠢。
他垂下眼睫,眸光幽幽,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愈加清晰与坚定。
既然决定了要跑,最先要确定的就是何时跑。
危岚记得,前往净寰界的路上会途径天河以及冥渊,天河可以压制修士的神识和修为,而冥渊则为人间污浊之气汇集之地,这两处地方……都极为适合逃跑。
他得先搞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再决定从哪里跑路。
危岚深呼吸了一会儿,而后站起身,掀起窗边的帘子,探出头问道:“请问……我们现在到哪里了?还要多久才能到净寰——”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怔怔地看着守护在车辇旁边的女修,眼中缓缓地蒙上了一层水雾。
——是白夏。
白夏一身轻铠,看向危岚的视线透着陌生的疏远,她的声音也是同样,礼貌但却冷淡。
“夫人可是着急了?还要三天才能抵达净寰界,途中要路过冥狱上空,灵兽受到天地规则的压制,只能慢慢飞过去,急是急不得的,还请夫人耐心等待。”
她看向危岚的视线带着隐晦的打量,有些刺人,好像在评估……这个所谓的“夫人”配不配得上明辉仙君。
危岚心底一阵刺痛,唇角遮掩似得扯出一个弧度,带着几分苦涩。
夏姐……不记得他了。
也对,他重生回了百年之前,那时白夏和他还尚未相识,自然……是会这般看他。
他明白的,只是心里难免会有些难过。
“我知道了,谢谢……”危岚呼吸顿了一下,咽下了险些脱口而出的称呼:“……这位统领。”
他冲白夏点头示意,而后有些黯然地缩了回去。
白夏看着少年骤然黯淡下去的眸子,心底突然弥漫上一层莫名的不适,升起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
她摸了摸鼻尖,讪讪自语:“我这是……说错话了?”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只是那股莫名升起的愧疚,却久久萦绕在心间,无法平息。
远在数万里之远的净寰界,庆贺明辉仙君结契大典的宴会正进行着。
天极殿内,陆鸣巳坐于中心的高台之上,正与前来贺礼的修士推杯换盏。
送走了北域雪神宫的客人,在西荒的修士即将上前见礼的时候,高座之上的明辉仙君突然身躯摇晃了一下,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僵直。
在一种令人窒息的静默当中,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摆了摆手,制止了西荒修士的上前。
陆鸣巳一眼扫过天极殿里的景象,恍惚中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
这是……他与危岚结契的那段时光。
他记得这一幕,记得因隐约的期待而涌上心间的喜悦。
这个时候,危岚还活着。
陆鸣巳单手撑在额上,缓缓低下头,看着玉案上的酒盅,琉璃般乌黑的眸子里染上密布的血丝,赤红一片,随着灵力的调息,那片血红又缓缓褪去,只剩下兀自颤抖的乌黑双瞳。
“阿岚……”陆鸣巳痛苦而又满足地唤了一声,微微闭上眼,遮住了眼底的泪光。
他还活着……
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冥渊上空。
危岚抬起手臂,感受着拂面而过的微风里蕴藏着的浊气,眼底渐渐亮起了璀璨的星子。
他知道,这样的风代表着车队已经走到了冥渊上空。
而冥渊,就是最适合他逃跑的地方。
——他要离开陆鸣巳,去找回自己已经失去过一次的自己……还有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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